第5章 七宝村

为了让钟楹能跟上,奚浔刻意放慢了脚步。

此时已是亥时,周遭漆黑一片,唯有洒下的月光勉强照亮二人脚下的路。

两人七绕八拐,走了约莫一炷香工夫,终于能看见些暗黄的光亮。

奚浔将整个人匿于一处灌丛后,钟楹也随之停下脚步。

“那是座庙?”她低声问。

前方五十步开外处有一间破弃小庙,庙内数百支烛火摇曳不定,明灭的烛光映照着上方一尊无头神像 ,神像盘腿而坐,一只手臂断去,下方小蒲团上,正跪着个身着道袍的男人,那人正是李砚。

钟楹与奚浔隔了些距离,庙内的李砚半晌未见动静,她便举着伞猫着腰,悄悄挪到奚浔身后。

谁料对方恰好回头。

钟楹从奚浔的眼中看出了几分诧异之色。

“怎么了?”她下意识回头张望,发现四周空无一人,又抬手从额头摸到下颌,指尖触到左脸那片凹凸的烧伤时顿住,随即了然道:“这是儿时落下的疤。”

奚浔的目光在那片伤痕上多停留了片刻,未作声,又重新望向庙内,恰逢李砚掀着袍角从庙门走了出来。

只见李砚手中紧紧攥着一柄铁剑,蓑帽压得极低,正朝着二人躲藏的方向走来。

奚浔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几颗碎石,待李砚行至灌丛边时,他指尖一弹,石子杂着雨水齐齐飞出。

“啊……”李砚闷哼一声扑倒在地,尚未爬起,一柄利剑已横上脖颈,这把剑他认得,是奚浔的佩剑。

奚浔又将剑刃往前送了几分,血珠顺着剑身渗出,“李天师深夜出行,真是好雅兴啊。”

钟楹从灌丛后走了出来,并未理会对峙的二人,而是径直绕向破庙。

民间常常会有人私建庙坛来祈愿风调雨顺,这间小庙想必是七宝村村民所筑。

她绕着无头神像走了一圈,最终在其右腰处看见两个刻痕:玄渊。

钟楹在脑海里反复念了两遍玄渊二字,确定看过的典籍中无此神名才又挪动步子。

“咳咳......”李砚嘴角溢着血,被奚浔一把推了进来。

他刚咳出半声,就被奚浔的剑尖再次抵住脖颈,“说,你对这村子到底知道多少?”

李砚虚弱地抬眼瞥了神像一眼,哑声道:“这是河神玄渊,是庇护七宝村的神……”

“河神?”钟楹从无头像后面绕了出来,一屁股坐在蒲团上,语气带了几分嘲弄:“我只听说过三河神是河伯、无衔与无支祁,何时又凭空冒出个玄渊?”

“又不是我封的。”李砚用手擦掉嘴角的血迹,没好气的看了眼钟楹,哼了声,“你既是本村人,又岂会不知?”

“我的确不知啊。”钟楹摊摊手,神色坦荡,她本就不是江映疏,又岂会知道这里的事。

李砚被她这副模样噎了一下,喉间又涌上腥甜,他捂着胸口咳了两声,说出的话显然是不信。

“你莫不是装糊涂?这河神玄渊庇佑七宝村数十年,村里老幼谁不晓得?你既长居于此,怎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奚浔在旁边似是听得失去了耐心,用剑鞘重重敲了敲李砚的后背。

“少扯这些,你深夜在这破庙祭拜无头像,又拿着剑鬼鬼祟祟的,到底想做什么?”

李砚方才趁奚浔收剑才好不容易站了起来,现在又被敲得一个趔趄,手扶着另一头的的圆柱才站稳,他定了定神,开口道:

“李某游历途中曾听说过玄渊的名讳,便想着来七宝村拜谒一番,盼河神庇佑往后顺遂。至于夜半前来,是怕村民不许外人造访祭拜,才敢偷偷摸摸过来。”

李砚还想接着再说些什么,钟楹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神色凝重道:“有人来了。”

三人瞬间不再作声,只庙外传来一阵规律的脚步声。

夜雨中,像是有人赤着脚踩在泥里,正一步步朝小庙靠近。

钟楹飞快扫视了一圈小庙,除了贡品与烛火外,四下皆是空荡,唯有供桌下方被帷布遮掩的角落可暂避。

她与奚浔不约而同的对上了视线,后者立刻会意,上前快指点了李砚的穴,三人旋即矮身躲进了供桌下面。

刚放下帷布,门口就有人踏了进来。

一步两步,伴随着湿泥的黏腻声,钟楹不知外面是人是妖,只能埋着头,尽力屏住呼吸。

李砚被点了穴,动弹不了,另外钟楹和奚浔二人也不敢轻易撩开布看,点燃的白烟透进桌底,是那人正在上香。

钟楹在心里默数着自己的名字,数到第一百声时,外面终于传来离去的动静,但她依旧不敢松气,害怕对方突然杀个回马枪。

这三人里,唯有她手无缚鸡之力,奚浔与李砚若想脱身总有法子,而她只会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帷布外的脚步声渐远,像是已经离开了庙内,不过供台后的三人依旧维持着蜷缩的姿势,连呼吸都压得极轻。

钟楹又开始默数自己的名字,最后一个楹字念完后,奚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可以离开了。

她刚点头,正要抬手掀开帷布,一只煞白的手突然从布外探来,直拍她的面门。

眼看那深红的长甲就要戳进她眼里,奚浔用力将她往后一带,自己旋身跃起,供桌被这股力量顶的“哗啦”散成几片。

钟楹方才被奚浔带得连连后退,背脊重重撞在那尊无头神像上,肌肤被打磨尖锐的石头划破,痛的她忍不住龇牙。

等她忍痛抬头时,奚浔已转过身挡在她身前,如同一面结实的屏障,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啊!!!”

女人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刺的人耳朵生疼,接着便如鬼魅般猛扑过来。

奚浔急退到钟楹站着的地方,长臂一伸将她带入怀中,随后原地跃起,带着她稳稳落在神像断头的脖颈处。

“在这别动。”他附在钟楹耳边低语,指尖划过虚空,一道淡金色的咒文浮现,神像四周顿时升起层透明结界。

安置好钟楹后,奚浔拔剑出鞘,已纵身跃下与那女人缠斗起来。

底下的女人披头散发,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凌乱的发丝遮了满脸,根本看不清样貌。

直到奚浔的剑刃斩掉她半边头发,钟楹才借着摇曳的烛火看清那张脸。

是阿柳!

钟楹有些惊讶,可转念想起白日里阿柳的不对劲,那点惊讶又渐渐淡了下去。

阿柳半边头发垂落肩头,露出的左脸青黑如死灰,嘴角却咧开个诡异的弧度,口水顺着下巴滴在里衣上,晕开成了湿痕。

她的手不知何时已变得枯瘦如柴,指甲疯长半尺,抓向奚浔时带起一阵腥冷的风。

钟楹在上方看得清楚,奚浔似乎并不想伤她,只是一味后退与她周旋。

阿柳见自己近身不了奚浔,开始变得恼怒起来,喉咙里不停发出嗬嗬的怪响,她目光突然越过奚浔肩头,直勾勾盯住结界里的钟楹,像是恨不得要将钟楹撕碎。

她见石像周遭有结界,便双臂一挥,庙内所有烛火皆不受控制地掉落下来。

散落的烛火漫天飞,其中一支正巧落在李砚脚边,烧着了他道袍的一角。

“唔!”李砚的哑穴也被封了,只能发出闷哼,急得浑身他冒汗。

奚浔见状,三两步腾过去为他解了穴,李砚也顾不上自己先前的伤了,连忙跳起来给自己拍掉火。

心知自己伤不到奚浔分毫,阿柳便开始去追李砚,然李砚只是个黄级,又加上受了伤,与阿柳过不了两招就又吐血倒地。

庙内被打落的烛火引燃了散落在地的供纸,星星火光烧起了木桩,灼热的热气扑面而来。

奚浔整个人后退至庙门口,手腕一扬将银剑掷出,外面的雨势丝毫未减,剑身在雨夜中划出寒光,旋即又飞回他手中,剑身上挂着细密的雨珠。

火光映得剑身愈发亮堂,奚浔反手再次将剑掷出,这一次直指阿柳心口。

“水现影,镜照形,邪祟无遁形,显!”

语落的刹那,银剑精准刺入阿柳心脏,她随即闷声倒地,在地上无声地抽搐扭动。

就在这时,庙外来了一群七宝村的村民,他们身穿蓑衣,头戴蓑帽,人手一个棒槌榔头。

“天爷啊!快灭火!快来灭火啊!”黄良一眼望见庙内火光,急得直跺脚,慌忙指挥众人扑灭火势。

奚浔没理会地上痛苦挣扎的李砚与阿柳,再次足尖轻点跃上神像,将钟楹从上方带了下来。

待两人稳稳落地,他随手掐了个水诀,庙内的火焰瞬间熄灭,只余下袅袅黑烟。

庙外的村民见火灭了,立刻涌了进来。

黄良站在最前头,先看了眼那尊无头神像,见它没被火势波及,这才松了口气,随即举起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敲,瞪圆了眼睛喝道:“你是何人!”

奚浔松开环着钟楹的手,抬手将银剑咔嗒一声归鞘,动作利落,语气有几分轻慢:“捉妖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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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穿后她成了死对头的白月光
连载中湘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