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是最忙的时候，餐厅里开了空调，但对他们服务员来说似乎没什么用。他们穿着统一的工作服，后背早已湿透。
果然，不是所有老板都像贺锦黎那么大方的，路知行边吃饭变想。
路知行以前从不会这么狼吞虎咽，但现在生活所迫，没办法，他扒拉完碗里的最后一口饭，碗扔在水池里，快速套上他们统一的黑色围裙。
他从后厨出来，拦住了一个从他面前过去的女孩：“娜娜，去吃饭吧，我来换班。”
女孩额角渗了细密的汗，漏出解放的笑容，她说：“谢谢啊，快饿死我了，真的，那边催单跟催命一样。”
路知行说：“嗯，快去吃饭吧。”
女孩高兴的走了，路知行开始忙活了，他端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的微笑，又是为生活奔波的一天。路知行后厨和餐厅不断来回跑，时刻还要注意顾客餐桌上的垃圾，要及时清理，里边的客户还没吃完，外边排队的就已经开始催了，路知行还得耐着性子跟他们解释，他真是上辈子的好脾气全用在这辈子了！
“唉唉，先把三号桌那边送了，那边来催好几次了。”
路知行刚送完餐回来，手里还端着盘子，前台又在催他。
“好。”他应了一声看了单子，又去厨房端菜。真的是，忙成这样也多请几个人，驴也不带这么催的啊。
送完三号桌回来路上一连又被好几桌催单。
“服务员，我们这边的什么时候上菜？都快半小时了。”
“你好，请问我们这边什么时候上。”
“…………”
诸如此类的问题，路知行烦不胜烦，但他被逼出来的职业素养，迫使他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统一回答：“抱歉，请稍等一下，后厨在做。”
真的忙起来的时候，路知行的眼里只有订单、桌号，先生或者小姐。而现代的餐桌礼仪，有一种不成文的规定——女士优先。所以，只要餐桌前出现了女士时，路知行都是直接问过女生的意见。
以至于她走到了贺锦黎的餐桌前都没有看他一眼，也没有看他面前的女士，他只机械的用面对所有顾客的统一口径彬彬有礼的说：“女士，您的慕斯蛋糕，用餐愉快。”
他放下甜点，刚准备走，后面有人叫住了他，他仿佛被人当头一棒，那是贺锦黎的声音。
“路冉？”
路知行有些僵硬的转过身来，大脑一片空白，周围的窃窃私语声仿佛被隔了一层磨砂，他看着贺锦黎愣了一会，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因为贺锦黎不常来这种餐厅。
对了，所以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路知行目光转了转，看向了坐在贺锦黎对面的女士，这位女士穿着优雅的连衣裙，画着淡妆，是他认识的，是李紫欣。
所以，贺锦黎和李紫欣是在约会？
想到这里，路知行心里好像痛了一下。可他也并不觉得奇怪，贺锦黎曾带他参加过李紫欣的生日会，李紫欣的爸爸好像很喜欢贺锦黎，他见过贺锦黎的妈妈，贺锦黎的妈妈很喜欢李紫欣。
两家人又是至交，郎才女貌，这么看，倒真是般配的一对呢。
真是般配的一对呢……
“路冉。”
直到贺锦黎再一次喊他，他才回过神来，表情有些愣，心里却难受的厉害。
贺锦黎会说什么呢，他在大脑里疯狂的设想着贺锦黎可能问出的所有问题。
“你怎么在这？”
“不是说不想上班在家吗？一份工资不够你花？”
“什么要骗我。”
“…………”
好像里面的任何一个问题他都无法回答，不管怎么说都是不地道的。
他看着贺锦黎，贺锦黎也看着他，两人在周围有些嘈杂的声音里安静了好一会，路知行的一颗心都是提着的。
最终，贺锦黎抿了一下唇，只是说：“你先去忙吧。”
瞧瞧，到现在都还在给他台阶下呢。
这样最好不过，路知行刚准备转身走，李紫欣忽然笑着说道：“我记得你，你叫路冉对吗，你是辞职了吗？”
辞职了吗？这要怎么回答呢？辞职了就不能跟着贺锦黎了，没辞职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他没回答，但好在这个问题没有让他苦恼太久，贺锦黎替他回答了：“没，有拍卖会或者出差什么的我会提前通知他的，其余时间他是自由的。”
李紫欣“哦”了一声，也没多怀疑，又问：“你在这儿工作多长时间了？有什么甜点推荐一下吗？”
路知行：“……”
这哪里是问的工作时间，这问的是他骗了贺锦黎多长时间吧。
真是每一个问题都是送命题！
但是就算她不问，贺锦黎也是能猜到的吧。
路知行直接忽略了前面一道送命题，随便给李紫欣报了几个点心的名字。
李紫欣笑着说：“谢谢，都来一份的。”
“好的。”哪怕心里再难受，路知行还是笑着面对顾客，他都佩服自己的职业素养。
给李紫欣上完点心，他又去忙别的了，却总是有些心不在焉，不想离他们那一桌太近，又总是忍不住往那边看。
就这样忙活了一阵，在抬头看去的时候，那边的桌子已经空了，路知行的心也跟着空了一瞬，紧接着台子被另一个服务员收拾了，领了新的客人坐下。
整个下午，路知行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几次险些翻了盘子，但好在他的反应比较快，及时稳住了，没什么犯错。
晚上，他下班的时间还是比贺锦黎早，洗完澡就上了床，没有吃饭，是故意的，他在想贺锦黎还会不会进来喊我一起吃晚餐，心里是有些期待的，但也有些害怕。
他呆坐了一会便倒了下去，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眠，但其实根本睡不着
就这么一直耗着，耗到他听到了很轻微等我开门声，贺锦黎回家了，他的心骤然锁紧，黑暗里，仔细听着房间外面的声音。
“咔嚓”一声，他的房门被打开了，但他没有动，装睡，窝在被窝里闭着眼睛，脚步窸窸窣窣的到了他的床边，他更紧张了。
“吃饭了。”
他听见贺锦黎硕，但他不知道怎么回应，他在想现在起来会不会表现的刻意了。
“是遇到什么事了吗？”贺锦黎又说，路知行感觉身旁的闯掀了下去。
他装不下去了，转了个身，慢吞吞的聪床上做起来，没去看贺锦黎，他说：“没事啊。”
贺锦黎安静了一会儿说：“我想，应该不会是无聊吧。”
路知行听出来了，这是要刨根问底的意思了，其实这样不是什么秘密，就是觉得如果跟贺锦黎说，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就像是……像是刻意卖惨，但现在说与不说都没什么差别了，反正贺锦黎已经知道了。
他说：“哦，路冉妈欠了很多钱，我怎么说也占了人家儿子的身体。”
贺锦黎“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说：“这样啊，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呢，可以预支工资的嘛。”
“预支工资？”
贺锦黎解释：“就是提前把未来的工资拿走。”
路知行一时没说话，像是在思考问题，贺锦黎又说：“欠了多少钱呢？”
路知行低着头：“两百万。”
贺锦黎“哦”了一声：“你现在一个月的工资是八千，后面做得好的话我打算给你涨工资，那我们就按一个月一万来算，拿两百万就是不到十七年，那你想不想先预支十七年的工资呢。”
路知行有点激动：“真的吗？”
贺锦黎笑道：“真的，但是现在拿了，未来十七年都拿不到工资了，但可能给你管饭。”
路知行想了想，觉得这个提议很是不错，心下大喜，早知道就早点跟贺锦黎说了。
这不就跟他们那时候差不多嘛。穷苦人家吃不起饭，就把孩子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或是小厮，然后签下卖身契，拿走银钱，真是没想到，到了现代居然也有这样的情况。
他问：“要签卖身契吗？”
贺锦黎倏忽笑了：“把你自己卖给我吗？”
路知行认真的点头。
贺锦黎笑道：“好啊，那你写好了拿给我按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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