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漫长的暑假将青春的结尾演绎成了未完待续的长剧。
沈骞去往西港的第二天,葛迪佳便也随着尤静一和李奶奶一同回到了乌北。
十三班的毕业散伙饭由于人员始终不齐而延期到了李慕航退伍那天,合并为他的接风宴。
找不到缘由的相聚,于是变成了预期里的分离。
旅游的旅游,宅家的宅家;放肆的放肆,沉敛的沉敛,不管有没有正事,大家似乎都各有各的想法。
至于谁又和谁分了手,哪一对欢喜冤家也成了佳偶,都成了彼此聊天框的文字,少了几分鲜活的情感。
就像没有了李慕航闹腾的“五人组”群聊也只是偶尔有消息互扰。
身为同学里第一个寻得事业与爱情的季航,早早开始了奔波,好在有江寒露陪着他,哪怕受伤也有人及时心疼。
沈骞在收到了津北法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后终是卸下了一半的重担,能够全然地享受和母亲一起打理琴行的时光。
高高的兴安岭,茂密的森林里,葛迪佳不再困陷于故土曾带给她的伤害和无奈。静心沉淀下来,她与沈骞也能坦然地畅谈,不厌其烦地互道晚安,谁都没再提起任何一句关于“喜欢”的话题。
一晃时间荏苒,到了葛迪佳该动身前去大学报道的这一天。
早她一周开学的沈骞同以往一样发来晨间的问候,只不过今天格外早了一些。
葛迪佳躺在床上端详着手机,思绪抽离,草木的气息包裹着乌北土地的贫瘠和繁茂,那是属于尤静一那辈人走不出山林的坚持。
“小迪起床了,一会儿该出发去车站了。”收拾妥当的尤静一端来她和李双喜亲手准备的水饺,腾腾的热气遮挡不住她眉眼的慈祥笑意。
葛迪佳放下手机,来不及回复沈骞的消息,慢悠悠地起身,一言不发地接过餐盘,低头小口咬破了一个胶皮。
许是察觉到她情绪的不对,尤静一抽出一张纸巾,不经意地逗趣她道,“闷闷不乐的,是有心事?还是心上人有事啊?”
“嘶。”心不在焉的葛迪佳闻言被汤汁烫得蹙眉,接过尤静一手中的纸巾小声嗔怒,“奶奶!你乱说什么啊?哪有什么心上人?”
不知是因为要离家而产生的不安感,还是对前的迷茫,此刻的葛迪佳顶着成年人的帽子愈发地不够年少时洒脱坦荡,她用一个夏天为自己编制出一件可以束缚又利于逃避的新躯壳。
少了杜旭丽和李慕航的抽丝、尤静一的滋养陪伴,她由一只蝶退化成了茧,甚是一只缺乏安全感的小蛾。
尤静一细心地戳破每一颗饱满的水饺肚,剔透的汤汁飘着油花,释放出热气,散发着香气,叫人更加垂涎欲滴。
葛迪佳双手撑在床边,等待着奶奶的投喂。
“啊,真好吃。”她满足地咀嚼着,吞咽下起伏的情绪。
看她有心思好好吃饭,尤静一笑着将水饺送到葛迪佳嘴边,语重心长道,“饺子好吃只要奶奶活着,你随时都能吃到,但好景即为远方,不是在奶奶身边就能看到的。”
“奶奶虽然舍不得你,却也会甘心在家守着你,等你回来。”
“我们俩相依为命这几年,奶奶不求你飞黄腾达,只愿你不会一直拘泥于我的身边。”
“好在你争气,考到了北市,那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地方,你个小丫头凭借努力换来的幸运,当然要去远方看一看。”
“不管是你有心事,还是心上有人,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要学会独自消化心事,哪怕错过了心上人,也要让它成为你心中微不足道的小事,懂吗?”
小城市的孩子向来拥有一颗足够庞大的内心,他们贪恋地摄取着内部的养分,被外界影响着不够安分。
他们自信自桀,却又怯懦自卑,而葛迪佳一直被放大地是后两种特质。
驱驰的车穿梭与山川与林海,尤静一和李双喜结伴登上了去往东宜的火车,徒留葛迪佳携带着洗刷干净的布艺行李箱张望于陌生的动车大厅喃喃自语。
“从乌北西站到北宁站要到2号站台,2号站台要穿过地下长廊再坐电梯上去。”
“然后我做的是G3510,四车12F,四车12F,四车12F……”
惴惴不安中碎碎念,葛迪佳吃力地拖着装载着奶奶满满爱意的行囊踏上了南下的列车。
北国的风光在一点点淡然,从乌北路过东宜,好似没有经停站。
八个多小时的第一次高铁之旅,葛迪佳牢牢地攥着电脑包的布带,时不时地回头检查自己的行李箱所在,不知不觉间迎着北市的夕阳达到了目的地。
无暇顾及晚霞,葛迪佳迷茫地踌躇在地下出站口地广场,分不清南北,各式各样的接站板琳琅满目,可惜不会出现北服的名字,所以她不清楚去学校是该坐地铁还是公交。
“Hello呀。”突如其来的男生从耳后响起,包裹着阴凉的封闭空气和闷燥的温热。
葛迪佳拉拽着沉重的布箱,艰难地扭过身子,意外地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沈骞?”惊喜、惊愕、惊措使她下意识地后退,被拉扯的手臂顾不住中心,害得葛迪佳差点跌倒。
“小心。”沈骞眼疾手快地拉住她,苦笑不得道,“我吓到你了?不至于吧。”
他新换了一副银丝边眼镜,昏暗的环境里闪着微弱的光,显得他周身都在发亮。
“你怎么来了?”葛迪佳的眼底闪过一抹欣喜。
沈骞抬手接过她的行李箱,淡淡回应着,“接你呗,要不然你人生地不熟的,走丢了怎么办?”
“可是你的学校在津北啊大哥,你怎么过来的?”
“坐车啊。”沈骞用手臂推着满是好奇的葛迪佳往外走,解释道,“有直通车,很快的。”
“那你......”
“别问了。”沈骞忍不住打断葛迪佳喋喋不休的嘴,“快去学校吧,再晚天该黑了,有什么事路上说好不好?”
“哦。”葛迪佳瘪了瘪嘴。
沈骞嘴角勾起宠溺的弧度,护着她站在熙熙然然的出口,随后朝她抬了抬手肘。
“怎么了?”葛迪佳眨巴着眼睛问道。
沈骞面不改色地半悬着小臂,温柔叮嘱道,“这里也是北市啊妹妹,你不抓紧我走丢了怎么办?”
说着他温凉的皮肤迎上了葛迪佳灼热的掌心,熟稔地引领她穿梭于每一条陌生的道路。
明明每一步都是葛迪佳手机里收藏的攻略路线,然而只因为突然多出的沈骞而变得意义不然。
夜色渐深,学院的林荫间笼罩了一层暖黄的光晕。
葛迪佳两手空空地牵着沈骞来到了寝室楼下,刚准备搬起行李箱上楼,却被宿管阿姨拦下。
“诶,女寝男士禁止入内。”
“啊?”葛迪佳不解地冷脸,打算反驳冷静地细想她和沈骞的关系着实有些尴尬。
沈骞上前预想周旋,葛迪佳拉回他阻止,“要不你在楼下等我吧,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上去或许有些不妥。”
“我先把行李送上楼,一会儿下来,我们去食堂吃饭吧。”
葛迪佳自顾自地安排着,手指触碰到行李箱拉杆的一瞬间,沈骞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反而微笑着宿管阿姨商讨。
“阿姨,我妹妹的行李太多了,我帮她搬上楼梯就下来,不影响别人,可以吗?”
葛迪佳见他时下意识的一句玩笑称呼像是打通了沈骞占便宜的门路。
谦谦温润的少年说起谎来白皙的脸颊点着恰到好处的红,宿管阿姨上下左右打量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彼此心照不宣。
但注意到葛迪佳周边的大包小裹,通融地摆了摆手,“快点啊,别磨蹭太长时间。”
“好的。”沈骞和葛迪佳异口同声地应和,然后默契地互相帮忙着向楼里走。
接待室阿姨扇着蒲扇忍不住地露出八卦一笑,“现在的年轻人,真的学业爱情两不误啊。”
新生报道的寝室楼,乱遭遭地保持着该有的秩序,葛迪佳迅速地找到寝室,放好行李,简单地和室友问候后便飞快地跑下楼,拉起沈骞就往外跑。
“快点吧,饿死我了。”葛迪佳脚下生风,语气憧憬道,“我听说北服附近有一家春饼很好吃,快走快走,一会儿晚了该没有菜了。”
沈骞顺从地和她并肩,心里笑着葛迪佳的吃货属性却不忘问她,“不去吃食堂了?”
“吃什么食堂,未来要吃四年呢。”葛迪佳气喘吁吁地露出对沈骞言语的嫌弃,“再者说了,你虽说不是大老远来的,但也是特意接我到学校的,我就请你吃顿食堂怎么都说不过去吧,还不得请你吃点好的?”
“说是我哥,居然一点不懂得社交礼仪。”葛迪佳没好气地别过脸,牙齿咬着下唇喃喃。
临行前的那种忽上忽下的心绪又开始在胸腔悸动,她偷偷看着被紧握的左手。
沈骞注意到葛迪佳的小动作却依然笑而不语。
晚饭吹拂耳畔,北服的小路曲曲转转,月亮弯弯高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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