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温今遥回过头,看见的是秦杨那张苍白里泛着青的脸,双眼无神,直勾勾地盯着她。

温今遥:“哦,是你啊,我还以为是鬼。”

温今遥:“把手拿开。”

温今遥:“相信我,这是为了你好。”

秦杨眼窝深陷,下唇抖着:“现在你满意了?”

不远处的夜色中传来一声拍上车门的声音。

温今遥:“哎呀,你好像完蛋了呢。”

秦杨精神恍惚,并没有注意到第三个人的到来,正要接着控诉温今遥不念旧情把他害到这种地步,就被一股大力拉着头发向反方向拖行起来。

他大叫一声,挣扎着去看揪住他头发的人,却怎么也转不过身去,只能伸长了手臂去拉温今遥:“救命……”

温今遥面露担忧:“别弄死了啊。”

裴聿珩抬起一双近乎疯狂的眼睛:“怎么,你心疼?”

温今遥一脸认真:“杀人犯法。”

拖行一直持续到一旁的背人小巷里,秦杨两条小腿被拖在地上,已经失去了挣扎的力气。他感到身体被狠狠掼在一片恶臭中,腰背连带着下半身一片冰凉,横流的污水被他所惊扰,平流缓进地渗进他的衣裤里。

温今遥好整以暇跟过来,俯下身子笑道:“刚刚你说错了,现在我才是满意了。”

秦杨稍一张嘴,腐烂的恶臭便争先恐后往他嘴里钻,激得他险些干呕起来。他定了半天神,冷笑一声:“连打手都有了,温今遥,你混得不赖。”

话音未落,他对面的高大男人一个提膝击上他的鼻骨,温热鼻血立刻飙出,秦杨大叫着捂着鼻子低下头,血腥味瞬间盖过了垃圾桶的恶臭。

温今遥:“……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把自己毒哑,免得再多断几个地方。”

裴聿珩轻笑,声音温和:“你想让他断哪里?”

温今遥想了想:“看他表现吧。”

听到这个声音,秦杨顾不得自己鼻子的剧痛,失声大喊:“裴总?!”

裴聿珩抖开随身方巾,从容地擦拭手指,而后随手将方巾丢到秦杨身上。

昂贵的暗纹丝绸飘落在秦杨脏污一片的裤腿上,被他一把抓住。

裴聿珩声音轻飘飘在他头顶上响起:“好久不见。”

秦杨目眦欲裂,直到现在还是没有想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早就跟裴聿珩见过,甚至先于他偷温今遥方案的时候。

那时他苦心孤诣,拿到了裴聿珩出行的时间,见缝插针地扒他的车窗,好让裴总听听自己的方案:他有信心,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就能出人头地,得到鸿禧的青眼。

所以他顶着裴聿珩略微不耐的眼神,抓紧时间将自己的构想吹得天花乱坠,谁知裴聿珩安静地听完,只说了两个字:“不足。”

宾利的防窥车窗在他面前缓缓摇上,一同关闭的,是他孤注一掷通往成功的道路。

秦杨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他看见温今遥拿回来的威禾的那份方案。

那不是他的能力可以企及的,甚至连温今遥在一边的批注,都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角度。

在现实和幻想巨大的鸿沟间,他忽然意识到,凭他自己可能永远无法成功,但另一条路,不就明晃晃摆在面前吗?

世界上又不是只有鸿禧一家连锁酒店集团,也不是只有裴聿珩一个人能开出高价,一切便都顺理成章了。

可是他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敲定场地之前我们分明找过管理公司,这里消防没问题,为什么、为什么——”

裴聿珩笑了笑,身形一矮,蹲在他面前:“你有没有查过,这家管理公司背后的老板,跟鸿禧是什么关系?”

秦杨瞬间哑声,脊背后陡然窜起一串冷汗——

他是故意的,从一开始,鸿禧就没有对天韵避讳过活动地点,就那么刚好,在他们选定的地点对面,有一处这么合适的场地,可供他光明正大打擂台。

温今遥在一边听得叹为观止。

有些事情秦杨不知道,她可是一清二楚。

裴聿珩这是把她也算在里面,好让她亲眼看看他怎么兵不血刃就反败为胜,看看昔日让她真心错付的人用怎样惨烈的方式在最后一刻付出代价,跌进泥里爬都爬不起来。

这简直是裴聿珩独家限定的孔雀开屏。

温今遥一只手抚上裴聿珩的肩膀,笑得越发明艳:“你看你,刚刚扔了手帕做什么,一会儿还得脏了手呢。”

裴聿珩握住她的手慢慢站起来,唇边依然追着温柔笑意:“弄脏了手,夫人不让我进家门么?”

“夫人”两个字成功让秦杨停下了难耐的呻吟,他瞬间瞪大眼睛:“你、你们……”

话没说完,他肩膀忽然一斜,整个人侧躺进淋漓恶臭的污水里,一只坚硬的男士皮鞋缓缓踩上他的侧脸,慢条斯理地重重碾转,似要将他碾进满地污秽里。

他听见男人凌厉低沉的声音:“你不用知道。”

……

回家的路上,温今遥坐在副驾,始终在轻声哼一支轻快的歌。

红灯的空档,裴聿珩笑着偏头过去看她:“心情这么好?”

温今遥理所当然点头:“那当然,狐假虎威的感觉天下第一好。”她上半身向驾驶座探过去:“他还说你是打手,你说好不好笑?”

裴聿珩伸手握住她的手指,轻轻捏了捏:“我可以是。”

温今遥瞪大眼睛:“前几天要进屋藏娇,今天要当打手,你现在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啊。”

裴聿珩将她的手背放到唇边轻轻一啄,停了停,才问:“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是那样的么?”

温今遥收了唇边笑意,问:“哪样的?”

这人的占有欲她可是见识过,舞会上那还是个来搭讪的男的,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前男友,一个答不好,鬼知道他又要做出什么事来。

裴聿珩想起被秦杨拦车的场面,又皱起眉:“肆意侵犯别人边界、公私不分、没有礼貌,总之,不是多体面。”

温今遥起先还不懂,他为什么会对秦杨有这么私人的评价,但稍稍联系一下原先秦杨跟自己炫耀过的事,她就明白了——如何跟保安套话,知道裴聿珩几点出门,怎么逼停裴总的车,如何锲而不舍让他听完要说的话,如何信心满满地向裴总推销他的方案。

“差一点就成功了,”秦杨当时这样惋惜道:“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等他哪天心情好了,再去试一次?”

她当时是怎么回应的呢?

温今遥记得很清楚,当时她说:“你去拦车不行的,要是司机一脚油门走了,你怎么办?下次你应该等他尿急的时候,堵在厕所门口,不松口就不让他进。”

那时候她带着对裴家的旧恨、带着对裴聿珩的陌生和意难平,这样掷地有声地回应秦杨。

这办法并不是她瞎编的,她刚刚进威禾的时候,成绩挂零,根基全无,就是靠这种不入流的办法,拿到了她第一个大展拳脚的机会。

秦杨那些手段都不算什么,真正上不了台面、没有礼貌的,是她。

可厚颜无耻,是她当时唯一的武器,要体面,就交不上下个月的房租,她总不能为了一时的脸面,去心甘情愿睡大街。

此时此刻,她已经是裴太太,名正言顺拥有鸿禧一半的资产,但坐在宾利的副驾,她依旧觉得无地自容。

并不是心疼秦杨,而是无法面对曾经那样豁出脸面的自己。

所以面对裴聿珩的问题,温今遥张了张嘴,想要辩解,最后却只是说:“是呀,一直都是那样的。”

后面的路程,温今遥没有再哼歌了,只是望着窗外的粘稠夜色,像是在出神。

裴聿珩几次转头看她,都没有捉到她的眼睛。

直到临睡前,裴聿珩望着她蜷缩得小小的身体,贴着床边,看着一不留神就要掉下去似的,才终于忍不住问她:“后来你好像一直情绪不高,是我不该问么?”

温今遥没有动,也没有出声。

裴聿珩轻叹一声,跟她道了晚安,她却一下子拍灭床头灯,蒙着头滚进裴聿珩的怀里。

“我有点难过,”她声音堵在他胸口,闷闷的:“但是我没脸说。”

裴聿珩拥着她,稍微掀开被子给她透气:“那我不出声,你就当说给皮卡丘听,好么?”

温今遥笑开了:“哪有你这样的……”

但她真的沉下心,强忍着受挫的自尊,一五一十地告诉他,那个时候她是怎么回了秦杨的话。

包括刚毕业的时候她怎么靠着不要脸地吹牛进了威禾,之后怎么用不太光彩的手段打听客户的私事以求关键时刻卖个人情,后来又是怎么学会了讲黄段子,以便在男的说完一个之后,不动声色地讲一个更黄的来反击他。

这些不够体面,她都知道,可当时的她两手空空,就是用这些一层叠着一层的不体面,一步一步为自己创造了一个还算可以的生活。

满心酸涩地听到最后,裴聿珩这辈子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明知道之前她过得辛苦,为什么还要去指摘跟她一起生活的人,在船上看雪时她就说过,那个人是个搭伙过日子的,既然是搭伙,那她的境遇和能用的方法,又能比秦杨好上多少呢。

她没有成为秦杨那种人,是因为她更正直更善良,而不是因为她比别人更有资本,可以不去走那条歧途。

说到最后,温今遥反而坦然了,甚至咯咯笑起来:“哎呀,现在想起来真是好尴尬,不过那时候倒也不觉得。”

裴聿珩深深出了口气。

不觉得难堪,大概是她已经经历过足够多难堪的事,才觉得后来面对的一切都是小意思。

“所以呀,”温今遥好像放下了一个很大的负担,终于要入睡了,声音也开始迷糊:“所以下一次再遇到这样的人,你就给他一个机会,可以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低,说不好是来自她的梦境,还是几年前的过去:“你不喜欢,可以不要采纳,但是给我一个说下去的机会,好么?”

明知道她已经入睡,或许听不见他的答案,裴聿珩还是认真又郑重地回答:“好,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认认真真、一字不落地听完的。”

一个吻轻轻落在她微微皱着的眉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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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沦陷
连载中鹤望西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