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今遥反应了很久,才想明白什么叫“我要你站在我这一边。”
他说的是七年前,那时候两个羽翼未丰的年轻人在家族的压制下毫无还手之力,再不情愿也被迫离散,而后在茫茫人海失散了那么多年。
但这次不一样了。
他们能力出众、心意相通,早就在多年的摸爬滚打里将自己的人生紧紧握在手中,任何人都无法再将意志强加在他们身上。
“不止是你,”裴聿珩垂眸,在她面前掩去了眸底一闪而过的狠厉:“这一次,我要所有人都站在我这一边。”
……
裴家的年宴原本也是家宴,只是裴家人丁兴旺,年年热闹,到后来裴崇做大了鸿禧,各种嫡系旁系也有机会被带来见高层,渐渐就脱离了家宴的模样,变成了现在这样的非正式商务场合。
“我穿什么?”温今遥对着衣帽间不太熟的各种礼服犯难:“要跟游轮那次穿得差不多吗?”
裴聿珩在装饰台挑了一对蓝宝石袖扣扣在腕间:“不必,穿你觉得舒服的就好。你是今晚最不需要担心穿什么的人。”
“为什么?”
他走到她身后,双手搭上她的腰间,望着试衣镜中的一对璧人:“因为制定规则的人,本身就在规则之外。”
温今遥本想早点过去,保个礼数周全,别给人落下话柄,裴聿珩却不以为意:“我们不到,家宴不会开始。你尽管收拾停当,我们慢慢过去就好。”
温今遥:“……你会不会有点太松弛了?”
裴聿珩笑着:“你在身边,我确实没有什么好紧张的。”
温今遥想了想:“那要做什么其他准备吗,比如毒酒之类的,方便你们豪门争家产这样。”
裴聿珩失笑:“我们家一般不靠毒酒,一般都是流放。这种损招你要去问沈靖舒,她经验丰富。”
温今遥:“啊,对,我也被流放过……那行吧。”
新春时节,北城已经渐渐暖和起来,沿河的枯柳开始打起不甚明显的新芽,裴家老宅水塘中,新一茬的锦鲤又翻腾起圈圈涟漪。
宾利停在老宅门口时,已过了晚饭时分,门口的佣人见到裴聿珩的车,立刻迎上来殷勤开门:“就等您了。”
裴聿珩回身牵起温今遥的手:“进去吗?”
“嗯。”
两人牵着手缓步而行,偌大庭院中有人端着酒闲聊,见他们到了,纷纷停下寒暄,眼神不由自主跟着他们走。
“那个就是鸿禧现任老板娘?”有人交头接耳。
旁边人小声接过话:“是啊,之前为了她,小裴总不是还跟贺总闹出了大动静,贺公子都进去了。”
“可是……贺总今天不是也来了吗?这还怎么见面啊?”
“嗨,你管呢,神仙斗法,咱们看着就成了。”
裴聿珩目不斜视,牵着温今遥的手径直往前,身边时不时有人打招呼,他淡淡扫一眼,并不回礼。
“小裴总。”
一个声音淡笑着传来,温今遥抬头,见一位气质温文的中年男人挡在他们身前。
裴聿珩笑笑:“三叔。”
温今遥心里一惊:三叔?
谁家三叔见了侄子会叫“小裴总”啊?
她转念一想,裴家有些传闻在威禾也流传许久,其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裴聿珩上任之后第一个大动作,就是削藩。
当中被挖了根基赶回家养老的,就是这位三叔。
裴三还是满面笑容:“嗯,大过年的,也好不容易见你一回。这就好啊,别像你二叔一样,过年也不愿意回来。”
裴聿珩抬了抬唇角,温声道:“是。”
就好像得知二叔拼命在鸿禧捞钱之后,直接大手一挥把人家赶去开拓海外市场的人,不是他裴聿珩。
大约是发现长辈身份也拿捏不了他,裴三神色淡了淡,视线终于飘向了一边的温今遥:“温小姐……”
温今遥手心紧了紧,刻在血液里的忌惮骤起。
当年她被赶出北城,就是这位三叔一手包办的。
裴聿珩没有给他说完这句话的机会:“三叔一起进去吧,家宴马上开始了。”
说完揽上温今遥的肩,与裴三擦肩而过。
裴三脸上的笑就像凭空蒸发一般,在裴聿珩挪开眼的一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两人一步踏入厅堂,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打招呼,嘈杂宾客便极自然地将视线转向他们。有佣人悄无声息上来替他们脱了外套,裴聿珩带着笑意朗声道:“抱歉各位,久等。”
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
远处的裴崇不悦地眯起眼,伸手拍了拍身边已经瘦得不成样子的贺中。
易湘从人群中迎出来,虽然语带责怪,但语气仍然是对小辈的宠溺:“终于到了!是不是又堵在路上了?”
温今遥也对她温和一笑:“妈。”
易湘脸色垮了垮,迅速回到原先的慈爱脸:“哎,到了就好。”
周围女眷衣香云鬓,却也是挡不住地八卦,互相交换眼色:都说小裴总的新婚妻子出身不好,现在看起来也落落大方。
裴聿珩作为董事长,对来宾做了简短致辞。跟以前裴崇动辄一两个小时的致辞不同,他只是感谢了大家去年一整年的付出,并透露了来年跟几个投发集团的合作意向,说了几句简单的祝酒词,就算完成了今晚最重头的环节。
来宾们纷纷松了口气,往年饿着肚子听裴崇长篇大论的报告,痛苦得简直如同受刑,还是年轻人好,没有那么多虚的,知道说不如做的道理。
裴聿珩身形挺拔地站在万人中央,在所有人的目光焦点中举起手里的酒杯:“各位,感谢与鸿禧同行,新春快乐!”
而他越过层层人群,看向的分明是温今遥的方向。
温今遥莞尔,耳垂流苏银光流转,也对他举杯,指间成对的素圈如星般呼应闪耀。
她终于有了一种跟这个人共命运的实感。
“你很得意,对么?”
易湘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边,声音低得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
温今遥喝了一口酒,没有回头。
“这种场合裴家不得不承认你,也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跟你撕破脸,你以为这个董事长夫人的位置,你就坐得稳了?”
易湘表情八风不动,外人看上去就像她正在跟儿媳闲话家常:“我们走着瞧。”
温今遥笑了笑,微微偏过头:“不是我以为,而是我确实坐得稳。我跟裴聿珩一辈子都不会分开的,妈。”
这个称呼好似是易湘的罩门,她抿了抿嘴,冷哼一声:“等他把你扫地出门的那一天,你要饭也别要到我面前来。”
“天底下不是只有你们裴家有一口饭吃,”温今遥拦住侍应生,拿了一杯酒递给她:“至于会不会把我扫地出门,那就不劳您挂心了。”
易湘垂眸扫了她手中的酒杯一眼,并没有接,转头离开了。
裴聿珩抬头望向这边时,只来得及看到易湘离开时愤懑的背影。他应付了身边寒暄的客人,快步到她身边:“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温今遥跟他碰了杯:“咱妈过来,祝我们百年好合。”
裴聿珩挑眉:“那你怎么回?”
“我说,”温今遥将手里的香槟一饮而尽:“我必不辱使命。”
裴聿珩一句玩笑没出口,就听有人端着酒远远叫着:“裴总。”
他抬眼去看,竟是董事会中另一位股东,当年也是跟着裴崇干的,属于元老中的元老。
裴聿珩记得换届的时候,他带头给自己投了反对票。
裴聿珩面不改色:“刘叔,过来了?”
“你小子,什么时候搞定的天宫集团?”刘叔满面春风:“前段时间股价震荡,我都以为不行了,没想到你还有后手!”
“刘叔过奖,”裴聿珩跟他碰杯:“婶婶还好?”
刘叔大手一挥:“那婆娘之前跟我争,说看好半夏,这两拨涨得她眉开眼笑的,能不好吗,做梦都要笑醒了。”
裴聿珩温然一笑:“那就好,替我向婶婶致谢带好。”他轻轻覆上温今遥的腰:“刘叔,这位是我的新婚妻子,温今遥。”
温今遥主动伸出手跟刘叔浅浅一握:“刘叔好。”
“哦,今遥……”刘叔转了转眼睛,想起之前圈子里盛传的,贺家小子搞出来的烂事,压低了声音问:“身体好了没有?”
这时候装傻反而掉档次,温今遥笑道:“小伤,不碍事的。”
刘叔犹豫了两秒,还是对裴聿珩道:“这件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一家人斗到这一步,也差不多了。”
裴聿珩摇头:“我没有跟任何人斗,只是有人要伤害我的家人,我不可能视而不见,什么资产股权,都可以往后放放。”
刘叔若有所思,而后拍拍他的肩膀:“放心,老贺要走就让他走,以后我们几个老哥们,票都是你的!”
明眼人都已经看明白,旧时代已经过去,新的王已经崭露头角,何不顺势而为?
谁又会跟钱过不去呢。
裴聿珩弯了弯唇角:“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顺便在心里把本来要血流成河的计划一笔勾销。
温今遥不知他原本的计划,带刘叔走后,欣喜道:“你看,他也带着小伙伴站你这一边了!”
裴聿珩笑道:“是啊,不过接下来的,可能才是重头戏。”
温今遥面露疑惑,只听吴桓在裴聿珩身后,轻声道:“裴总,老裴总让您带着夫人,去小客厅一趟。”顿了顿,他又上前一步,附上裴聿珩的耳侧:“贺总好像也在。”
裴聿珩牵起她的手,深邃眼眸望向她:“来了,准备好了吗?”
温今遥亦笃定回望:“当然。”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