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母找过你。”
弥纪庭试探地说了出来,前天从国外回来她抱着他接吻时,绝不是现在这副模样。
苏晚没回答,只垂着眼,穿着厚棉睡衣却脆弱得像狂风里的白玉兰,睫毛被泪打湿,每颤动一下就有一颗透明的泪落下。
如果他父母真的来过家里……弥纪庭想到什么,起身,目光扫过岛台,闪电袭来,简易鱼缸里的两条金鱼游得很安静,偶尔把尾巴碰在一起。
弥纪庭松了口气。
“他们没来过。”
苏晚纤细的手指拉住他的西装袖子。
“不要转移话题,你听懂我的话了,对不对?”
弥纪庭盯着她眼中的泪,心被掐了一下,伸手捧住她的脸,鼻尖碰到她微凉的脸,“怪我忘了今天的日子?我准备了——”
苏晚躲开他,只是简单地重复,“拜托,我是真的想离婚。”
漂亮的睫毛再次垂下,蝴蝶一般轻轻抖动,珍珠泪滚落,惹人疼惜。
“苏晚。”
弥纪庭没再给她后退的机会,手臂圈住她的腰,将人轻放在岛台上。
她的腿挨着鱼缸玻璃,她的腰侧,是他收得越来越紧的手臂。
他弯了点腰,与她对视,她应该刚洗过澡,身上是他最熟悉的桃子香,他暗暗吐了口长气。
“我想离婚,”从她精致的双唇里讲出了不动听的字眼,“像我这么没用的人,你何至于舍不得?离婚协议我明天整理好,你要是不着急去德国,我们明天就去民政局。”
“这么急?”
弥纪庭看着她抿紧的唇,她现在说话的神情不对,和平时的嘻嘻哈哈、张口乱说完全不一样。
这次她不是闹脾气,要真的想走。
可他不想让她走。
弥纪庭思考不清她坚持要走的理由,却很明白自己不想让她走。
“看着我。”
弥纪庭捏住她的下巴,轻轻抬高,她的眼睛里蒙着水汽,眉头微微皱着,唇角颤动得厉害,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为什么。”
苏晚却只是摇头,泪水落得更凶。
然而弥纪庭一定不知道,她此刻不是故意和他犟着,是真的无法启齿离婚原因。
喜欢他八年,从十六岁的初见倾心,到去年借着联姻嫁给他,他以为只要离他近一点,终有一天可以感化他这块石头。
可她最近越来越贪心了,想让他放下什么礼仪,甚至想被他锁起来、关起来,想在他低头时,听见他用沙哑的嗓音喊她baby girl?
不可能的。
弥纪庭永远不可能成为她想要他成为的样子。
她想及时止损,试着放下对他的喜欢,给予自己多一点爱。
也不至于继续被他囚在无尽的雨声和雷声里,像一条只有七秒记忆的金鱼一样活着,反复自我欺骗,自我感动。
更重要的一点,结婚这一年来,弥纪庭对她所有的体贴,都只出于联姻的责任,出于他对外温良形象的延续扮演需求。
家外面还有那些多女人想嫁给弥纪庭?
那是她们还认不清现实。
苏晚替她们试过了,弥纪庭是永远刮狂风的土星,任何试图接近他的东西,终将燃烧殆尽,化为乌有,还不会引起弥纪庭一丝一毫的动容。
她真的累了认了想走了。
“问我为什么?正常夫妻离婚还能为什么?性格不合,或者……夫妻生活不和谐。我们是哪一种,你心里没有答案吗?”
说这番话,她的心很疼,但有些事实必须面对,是逃避不开的。
闪电雷声中,弥纪庭好像站直了腰,从她身前退开。
她的感到身前的压迫消失,呼吸一下变得顺畅,可紧接着,她听见布料拉扯,手腕被擒住,挣不开,被压在她自己的头顶。
“这就是你要的?”
弥纪庭的气息再次逼近,压迫感迫使苏晚仰起头,往后倒,他的手抓着她的腰,他们并非第一次这样亲密的肌肤相亲,但这次的感觉更绵长,更深邃,像一颗星火投入油灯,迸发着烧起来。
苏晚想躲,也只是被他施以更大的力道,被整个牢牢按在岛台上。
他的领带不知何时已经缠上了她的两只手腕,这是她在梦里见过的场景,可真的发生时,她心里没有害怕,只是鼻子酸得想哭,有一种“终于等到了”的酸涩满足。
苏晚猛地回神,往后缩了缩腰躲开他,“家里没有……我还没准备好要宝宝,你也一样吧?”
“卧室有。”
弥纪庭好像是这么说的。
外面的雷雨声太大,几乎盖住了他的声音。
苏晚被他抱起来,绑住的双手无处可放,便只好扣在他的脖颈后,他短硬的发茬刺着她光洁的胳膊,一起上二楼的时候,感觉他的呼吸更急促了些。
“早知你是这种人……”
话没说完,弥纪庭撞开了主卧的门,抱着她去大床边,但苏晚的手臂牢牢圈着他,让他无法站起来,他只好又把她抱起来,到衣帽间的柜子里找到了只小方盒。
什么时候买回家的。
苏晚盯着那个银色的盒子,心跳快得要炸开了,弥纪庭之前一再拒绝她,背地里还藏了这么一手?
“有备无患。”
他气息不稳,话却很坦然,也好像不想再回床边,直接放她在衣帽间的玻璃柜上。
惨白的闪电中,他撕开包装倒出来的动作很仓促。
“是七夕那天在药店买的?”
苏晚被自己的问话惊住,而他的吻压下来,仿佛要将她吞进肚里。
……
很热,很挤。
她像是回到十六岁的某个周五放学坐过的地铁车厢。
晚七八点正是高峰,车厢里空气逼仄,她快要被溺死了,但因为地铁是她能快速回家的唯一交通工具,她必须乖乖呆在这节车厢,任由自己颠来颠去,摇摇欲坠。
脑子里混沌一片。
时而白如雪,时而沉如墨,时而又穿梭在忽明忽暗的隧道里。
在光点变换的明暗里,她想起那天台风,和弥纪庭一起挤地铁回家,他抱着两条丹凤金鱼,把她挤在车门和他的胸口之间,她有点窒息,像在浴缸里练习憋气,如果抓不住浴缸边缘,沉下去,就是万劫不复的黑。
弥纪庭没有让她掉下去。
他是她活下去的支点。
她为了活着不得不抓紧他,不让自己往更深的黑暗坠。
“Good girl。”
……
睁开眼,仍然分不清方位,她的周围有时是冰冷的,有时是温暖的,脑子里的声音也变得混杂,感觉自己是纪录片中的土星探测器卡西尼,一面是擦燃稀薄大气层的焚烧毁灭,一面是土星环的水冰层试图熄灭一切的冷压,而她在中间挣扎,求生。
好像是在楼下客厅的岛台。
她好像听见有什么在地毯上扑腾,很担心是金鱼掉在了地上。
虽然她有常识,如果鱼缸摔碎,金鱼早就死了。
“卡西尼……”
说出口的话被他的呼吸湮灭。
他拉近她的腰索要她的注意力,但她却很在意岛台上的鱼缸,手碰到鱼缸壁的时候才安了心。
指尖触到玻璃是敏感的。
她蜷起手指,眼前浮现出和妈妈在城中村的家,在那只属于她们俩的小家,永远没有爸爸的家。
如果十六岁的她没答应妈妈的请求,没去国外读那个该死的英国文学,她和妈妈还住在城中村小小的家,生活会是什么样?
一定很幸福吧。
但是那样的话,她也没可能回到苏家,更没可能嫁给弥纪庭。
她的眼眶发酸,受不了这种假想遗憾的冲击,想把脸转回来看着身后的他,从他的吻里找到一点慰藉。
她好像推开了一团冷冰,耳边响起脆响,这次真有什么从岛台上掉落,摔碎了。
“晚晚。”
弥纪庭在低头吻她。
脑海浮现的有关过去的片段消失了,她唯一的亲人妈妈也消失了,只有眼前的他,还和她在一起。
哪怕她嫁给了他,可是读英国文学的留学生,怎可能是他的理想型呢?
“弥纪庭,你有爱过我吗?”
“……”
他没有回应,只是不让她再逃,吮吻她的唇一次比一次更狠。
“以后不准再想离,不准。”
……
近二十年最大规模的一次台风,正式登陆了。
雷声入耳。
地面似乎随着外面的风雨有了共振,但是家里的她和他是安全的。
自然天气,无法躲避,岛台下应该更安全。
她习惯性地拉弥纪庭躲进去,躺在地板时后背似乎扎进了细碎的玻璃刺,但感觉不到疼只有麻。
鱼缸碎了吗?
正想着,手上的领带松了。
他用很温柔的嗓音喊她“晚晚”。
迷糊中有人给她盖毛毯,也给她垫枕头。
“卡西尼和恩恩,还好吗?”
她休息了会,声音还是又嘶又哑。
弥纪庭不在她身边,在打扫地上的碎片和水迹,窸窸窣窣的。
“就差一点,不过现在没事了。”
看来鱼缸真的碎了。
弥纪庭临时帮它们换了一只玻璃大水壶,她趴在岛台边沿,那条蓝丹凤迅速游过来,隔着玻璃,啄吻她的指尖。
“卡西尼的尾巴是不是断了一片?”
“不用特别管,隔离两周可以自愈。”
弥纪庭变成了养鱼专家,说着去厨房拿另一只玻璃水壶。
白色的电光里,他的全身肌肉线条清晰。
苏晚想起刚才的某些,忽然转开眼睛。
除了学术领域他其它方面也比她想象中好太多。
弥纪庭安顿好受伤的卡西尼,从地毯上摸索到一只礼物盒。
接着他扯走他的领带,换成一条金色链扣,戴在了她的腕上。
马蹄形扣上有碎钻,苏晚边吻他边问他,“弥老师真没那种癖好吗?”
弥纪庭举手发誓,“……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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