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珩一窒,忽然胸口压了一口气,想舒也舒不出来。
闹了半天,她觉得讨好他的方式是不出现他在眼皮子底下?
她可真能讨巧。
柏珩赫然一笑,“你觉悟很高。”
他到底没忍住发作,掌心不痛快拧一把方向盘,顺道给车门解锁。
解锁声突兀,丰月拉住车把手,出门前小声试探:“那我下车了?”
柏珩搭也没搭理她。
丰月拉开车门下车,刚要关上车门,他适时冷声提醒:“东西别忘了。”
指被她可以落在后排的礼盒。
丰月半俯下身,对柏珩说:“东西我不能拿,还得劳烦您替我还给贺熙女士。”
柏珩挑挑眉,愈发觉得憋火窝气。
“丰月。”
很不留情面地叫住她,连名带姓的。
丰月竖起耳朵,只听柏珩说道:“没人说过你做人很虚伪么?既然不想要,一开始就不要收下。收下了又让我给你还回去,有这种道理么?”
丰月一顿,握住车门的手紧了紧,脸色有些发白,“是我逾越了。”
柏珩看着丰月连道歉不温不火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他扯起嘴角,舌尖顶顶腮。
“这是你第二回跟我说你逾越,算上酒吧那次,你一共逾越几回?你次次都逾越,难不成是要另辟蹊径吸引我的注意?”
丰月惊诧地抬起眼皮,慌忙解释:“我没有这种想法。”
柏珩冷笑,他算看清了丰月只有在撇清关系时才反应速度。
他脸色阴得发沉,“把你的东西拿走,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丰月知道她这会是惹到他了,低下身子到车里伸手拿回礼盒。
拿回礼盒,丰月关上车门。门刚一关上,黑色的迈巴赫引擎轰鸣,直接扬长而去。
直到完全看不见那辆黑色的迈巴赫,丰月提着礼盒,长吐一口气。
她果然是不擅长跟跟柏珩这类人相处,光是他骨子里的倨傲,就令她望而却步。
……
丰月走了小半里路到小区。
她今天实在疲累,一早往返两个区域,徘徊在不熟悉的人与场合间表演,此刻人困马乏。
步履蹒跚地走进小区,人刚到单元门楼下,只看见阶梯上坐着一个黑影子忽然立起来,大步直奔向她。
“丰律师,你终于回来了。”
丰月被吓一跳,缓过神,才看清喊她的人是之前在律所跟她哭得声泪俱下的女人。
丰月秀眉微蹙,眼睛扫一圈周围,发现只有女人一个。
至少不是拉帮结派,一而再再而三的,她真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这阵子她被这帮人闹得精神紧张,尤其是带头的叫周铁山的男人,她一看见就内心不安。
强撑起精神,丰月问女人:“周桂香?你怎么会在这?”
周桂香说:“丰律师,我找你两天,昨天我去你家,你妈说你出门去了,我就想着今天来看看,看能不能见到你。”
“你找我两天了?”丰月看一眼周桂香。
周桂香身上裹了条黑红色的棉袄,干黑的脸冻得发红,一呼一吸间是浓重的白雾。
天气寒冷,想到对方在室外等她也不知道多长时间,丰月有些于心不忍,“有什么重要的事可以给我打电话就好。”
她之前给周桂香等人留过联系方式。
周桂香朝丰月笑了笑,不自觉带上谄媚,“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更有诚意。”
有什么事情还需要当面说呢?恐怕是因为知道在电话里说容易被拒绝吧。
丰月微不可察地叹口气,从包里摸出单元门钥匙,跟周桂香说:“有什么话跟我回家说吧,外头怪冷的,别冻坏了。”
“不用、不用上楼了。”周桂香摆手,“我抗冻,我在这里跟你说,我长话短说。”
丰月停下动作,回头看周桂香,“你要跟我说什么?”
周桂香反复绞双手,才张嘴说:“丰律师,是这样的,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口子一张开,周桂香深怕丰月直接拒绝,也不得她回应,兀自跟倒豆子一样说自家的事。
周桂香说,她小儿子有先天性心脏病,两岁时做过手术,一年前又复发了。
手术需要大把钱,她是农村妇女,平时得照看三个孩子,得闲时干点农活,自己没收入,全指着自家男人在外头工地上赚点钱。
自家老公一个人养活一家五口人不容易,半年前,她听周围邻居都投资同一家公司,只要开一个账户把本金投进去,利息高达23%,每天躺着不动就有不少钱入账就行。
一开始周桂香还担心不安全,犹豫不决,直到看到邻居投了五十万,半年就能取出五十五万。
钱都是别人在赚,周桂香动摇了,某一次瞒着老公把给小儿子治病的存款取出来,跟着邻居一块投进去。
她本来想是存半年,半年后取出来,多出来的利息也够一家子人吃喝一两年。没想钱刚投进去一个多月,投资公司就出事,等她得到消息时老板已经跑没影了。
丰月在一旁听,默不作声。
她之前其实不太懂为什么周桂香这样的女性能涉足进金融案子。
后来看了卷宗,发现陈绪明的主要市场还是集中的法律意识淡薄的农村城镇交界处。
涉案人数多,并且都是熟人推荐。
比如就是周桂香所在的周家村,一个村子一半手里有闲钱的都投了陈绪明的公司。一旦出事,连累的全是亲朋好友。
周家村只是其中一个。
所有受害者上当受骗的里头都大差不差,有的为了给孩子攒车、攒房、攒彩礼,还有的就是像周桂香一样,给孩子、父母、爱人治病。
都是渴求钱,又没有赚钱的门路,陈绪明的骗局就像是量身定做。
没有门槛,只需要投钱就去就有高利息收入。
对于法律意识淡薄的人来说,一旦看到周围有人赚钱,便一叶障目,很难再看见高利息背后的高风险。
丰月虽然同情周桂香等人,只是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陆政那边说案子已经在走流程,该还的她也按比例还。
她能做的就这么多,她没办法照顾每一个人,她自己都自顾不暇。
丰月的沉默令周桂香感到不安,她停止复述冗长的前因后果,审时夺度啪嗒一声给丰月直接跪下。
“丰律师,求你救救我孩子吧,我孩子需要钱做手术,我今天才来这等你一天。你先借我点钱,等我赔偿款都下来,我再还你,我现在真的需要钱啊!”
女人粗哑的声音划破干燥的黑夜,伴随粘稠的眼泪与鼻涕抽噎声。
“丰律师,我知道我的要求不合理。我男人知道我把儿子治病当然钱砸了,天天对我拳打脚踢,经常是这边淤青没好,那边又被他踹烂了。”周桂香说着,要撩开棉袄丰月看身体上的伤。
丰月连忙上前摁住周桂香的手,“你不要这样。”
周桂香抬眼看丰月,脸上涕泪交加,她抓住丰月的手,寒冰一样的冷透过厚实的手掌钻透丰月皮肤,经过血管沁入心脏。
丰月浑身上下发冷,她闭上眼,耳边是周桂香嘶哑的哭诉,还伴随额头抵在地面的响声。
“就是他打死我,我也没有怨。只是我男人还说要跟我离婚,离婚了也不管孩子死活了。丰律师,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跟我儿子没关系,你救救我,救救我孩子吧!”
“你起来吧。”丰月俯下身去扶周桂香,周桂香挣开她的手,匍匐在地,嘴里还在求她。
丰月头皮发麻,她问周桂香:“为什么偏偏是我呢?你觉得我一定会帮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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