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天,帝后会在前朝的昊天殿举行祭祀仪式,祈求新一年天下太平,五谷丰登。
皇亲国戚和满朝文武也要携家眷参与祭祀,并向帝后朝贺新春,参与皇家举办的新年宫宴。
今天也是后宫妃嫔跟娘家人见面的日子,先帝亲政以后重新制订了后宫宫规,妃嫔除召见不得离开东十三宫,每季只能召见两次娘家女眷,每次不能超过三人。
宫人只有拿着皇帝谕令或内侍省的鱼符才能出宫,来往信件也要受到审查,严苛的宫规基本断绝了前朝与后宫相互影响,唯有他最信任的吴中书才能自由出入皇后的玉坤宫。
杨善并没有改变宫规的想法,虽然对妃嫔有些不公平,也强过她们联手娘家架着皇子夺嫡,搅得朝堂像康熙末年一样混乱。
他不像康熙那么倒霉,犯上作乱的都是亲儿子,老父亲心力交瘁又下不去狠手,齐国的皇子没一个是他亲生的,谁敢祸乱朝政他就敢砍谁,想当儆猴的那只鸡就尽管蹦哒。
杨善和皇后在巳时到达前朝的昊天殿,祭台已经准备好了,皇室公卿及家眷也已就位,帝后只要走上祭台敬香就行,连祭文都不用他们亲自诵读。
祭台上的香烛要一直点亮着,保持到上元节当晚再祭祀一遍才能熄灭,礼部焦尚书诵读过祭文,帝后进入昊天殿接受众人朝拜,上午的流程就算走完了。
接下来皇后会在玉坤宫招待女眷,有子嗣的妃嫔还能在自己的寝宫跟娘家人团聚。
杨善在昊天殿东边的栖凤阁与外臣同乐,下午的宫宴也安排在这里,免得打扰到太后和牧峥。
众人不想新年头一天找不自在,朝堂上的事一句也不敢提,话题全部集中在杨善赏赐的诗词集上头。
国子监祭酒赞叹道,“我以为流传出去的诗词已经足够惊艳了,没想到诗词集里还有众多佳作无人传播,让吾等迟了好些时日才有缘得见。”
翰林院掌院笑道,“我最喜欢苏轼的那篇定风波,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端的是旷达超脱,怎么想来的。”
李侍中接着道,“东坡居士的确言词雅量,但老夫更喜欢那篇杏帘在望:杏帘招客饮,在望有山庄。菱荇鹅儿水,桑榆燕子梁。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用词轻巧别致,把田园风光描述得生动有趣,作者曹氏雪芹必定是位风流灵巧的佳人,年后翰林院就要征集文章出文集了,不知我朝能否寻到这样的才女。”
焦尚书冷笑一声,“什么才女,不过是纨绔膏粱之言罢了,没有百姓耕织忙,何来的盛世。”
旁边的兵部尚书推了他一把,示意焦尚书大过年的别添乱,没看到皇上连眼皮都不抬,明显还没消气么。
众人揭过话头又讨论别的诗,杨善连头都不敢抬,好不容易才压下脸上的笑意,红楼梦里面的诗他能记住的不多,杏帘在望是其中最喜欢的一首,听李侍中说曹黑胖是才女,他差点当场暴笑出来。
至于李侍中借杏帘在望引出才女的目的,杨善才懒得去想,老头明面上是清流魁首,实则暗地里跟世族勾勾搭搭,在朝堂上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刚穿越那会儿他是受到人物属性的误导才会相信他,那时还想着怎样在中书系和清流系之间维持平衡,现在中书系连主心骨都没了,他是绝不会放任清流系一家独大的,甚至连中书省和门下省他都想裁撤掉,不过这件事只能慢慢筹谋,步子迈太大可是会扯到蛋的。
在栖凤阁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去紫宸殿探望牧峥的安国公就回来了,老头红光满面,看样子对他给的新年赏赐极为满意。
牧峥需要两三个月时间休养,千牛卫有杜大将军和几位将军在,不用他费神,刚刚成立的红客就比较麻烦了,交到谁的手上杨善都不放心。
昨晚跟牧峥说起额外赏赐安国公,他就想到可以暂时把红客交给他管理,以后地方的情报网也由红客负责,给那些地方武官再加一重红客身份,相信他们是不会拒绝成为皇帝心腹的。
想到牧峥,杨善心里就跟长了草似的,又坐了片刻就起身离开栖凤阁,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紫宸殿。
牧峥刚送走父母,正撸着吉祥发呆,阿耶是个粗心的,听到皇上愿意重新启用他,除了高兴什么都顾不得了。
阿娘见他跟皇上同寝,受到的照顾远超臣子界限,吓得脸都白了,大概也明白他为何不回家了。
长这么大还让阿娘操心实属不孝,可他又无法强迫自己离开皇上身边,只要想到会很久见不到皇上,连呼吸都要不顺畅了。
杨善走进房间就看到一幅美人发呆图,冬日的阳光透过窗纱撒在牧峥身上,白瓷的皮肤像是透明的,整个人都发着光。
跟在后面的王小宝弄不懂这两人为何都呆着不动,不明所以的唤了声陛下。
牧峥扭头看到杨善,疑惑道,“陛下怎么回来了?”
杨善的心猛跳两下,觉得牧峥的语气很像看到丈夫突然回家的小媳妇。
被突然升起的想法吓得不轻,杨善语无伦次道,“回来,歇着,对,我累了要歇一会儿,你感觉还好吗?”
牧峥笑道,“今天精神好多了,陛下不如用些点心,宫宴得申时才能开始呢。”
杨善这才发现已经很饿了,叫了两碗清汤饼和几道小菜,跟牧峥在窗前用膳。
牧峥心里有事,吃不下什么,杨善只当他没胃口,把自己碗里的解决后又用筷子把他碗里的面片拨过来一半,示意牧峥把碗里剩下的吃完,他又埋头干饭,没看到牧峥快要跳出来的眼珠子。
牧峥惊愕得筷子差点掉地上,活了这么大,连父母都没吃过他碗里的东西,没想到皇上竟然一点也不嫌弃,他对别人可不是这个态度,那是不是说,皇上待自己是不同的。
他快速把面片和汤都倒进嘴里,等人把餐具撤了下去,才呐呐道,“陛下,能答应臣一件事么?”
杨善点头,“有事你就说啊,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牧峥短暂笑了下,鼓起勇气道,“陛下能不能答应臣,无论臣以后犯了什么过错,都不要连坐到臣的家人身上。”
杨善心头一紧,不明白他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请求,看忠诚度明明还是老样子,他以开玩笑的口吻保证道,“行啊,只要你不造反,就牵连不到安国公府的人身上。”
牧峥高高提起的心落回了原位,他很了解杨善的性格,只要说得出他是必然会做到的。
他笑道,“我没事造哪门子反,陛下当政几个月,民间无有不赞颂的,想造反也没人愿意陪我发疯。”
杨善也笑了,国家太平与否的关键从来不在百姓身上,能过安稳日子谁愿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只要他能治理好齐国,就算有一天牧峥突然觉醒原作记忆,嚷嚷着要起兵,也会被人当成是失心疯了,把他敲晕抬去尚药局。
跟牧峥聊了会儿天,杨善又回到栖凤阁,直到宫宴结束,齐国的历史进程近似唐朝初年,还没有发展出以叙事为主的戏曲艺术,宫宴上以大型歌舞为主,间或演艺各种乐曲,比晚会还要精彩。
杨善看得如痴如醉,决定以后时常让教坊的人表演,这才是帝王应该有的享受。
底下人见皇上看得摇头晃脑,再不复之前严肃的样子,眼神在席间飘来飞去,各自计量着心事。
杨善没注意到众人的反应,接下来几天他都在宫里老实待着,不去打扰百姓过年,朝臣看出皇上没有扩大刺杀事件波及范围的意思,都暂时压下小心思,享受难得的新年假期。
皇后那边却安静不下来,太后半死不活的一天天拖着,她自己受罪不说,照顾的人看着也心焦。
妃嫔们自从见过娘家人,也不像刚进宫时那样老实了,没孩子的拼命暗示她安排侍寝,有孩子的甚至打起了宫规的主意,话里话外抱怨与娘家人长时间骨肉分离太过残忍,请她向皇上谏言修改宫规。
皇后差点呵呵她们一脸,皇上的想法是谁都可以左右的么,真那样的话,皇长子这时已经立为太子了,还轮得到她们想美事,朱宝林的教训就明晃晃摆在那里,这些人怎么就不知道害怕呢。
杨善是大年初五带孩子们钓鱼时才知道的这件事,老四没坐一会儿就嘤嘤的哭着说想阿婆,恳请杨善让阿婆多进宫陪自己玩儿。
阿婆就是外婆的意思,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老四母妃在借孩子向自己传递想法,杨善当即命人把老四送回去,连母妃一起禁足到正月末。
杨善向来视后宫那些女人为无物,连气都懒得跟她们生,说到禁足时还笑盈盈的,心情完全没受到影响。
孩子们却被他轻描淡写的样子吓得不轻,扑到奶娘怀里主仆俩抖成一团,皇后赶忙命人带孩子们去后面殿里吃糖果压惊,而后才说出有人打宫规主意的事。
杨善笑得更开心了,他还在想用什么借口把皇子跟生母隔离开,那些人就迫不及待送梯子来了。
命人叫来王林寿,不是想改宫规么,从此免除妃嫔娘家每季入宫探望的权力,皇子到了入学年纪就要搬到西边的朝阳殿居住,把三方完全隔离开,看谁还敢打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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