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重案组办公室的日光灯在林小寒面前投下一片惨白。她第三次翻开婚纱血迹的化验报告，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些醒目的数据。窗外不时传来警笛呼啸，衬得办公室越发寂静。这种感觉她再熟悉不过——每当案件遇到关键线索时，她总喜欢在夜幕降临时独自理清思路。
这不对劲。报告显示这确实是人类血液，但其中含有一种非常规的化学物质。她抿了一口已经冷透的美式咖啡，舌尖泛起苦涩。继续翻检手边厚厚的专业手册，无论如何对照，都找不到这种物质的来源。
"小林，"张队长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带着明显的疲惫，"案子不是让你转给治安队了吗？"
"队长，这个血迹化验结果有问题。"林小寒转过身，指尖还停留在报告的关键数据上，欲言又止。
"够了，"张队长不耐烦地挥手打断她，"孙氏集团那边都来电话了，说新娘已经联系过家里，这就是个普通的私奔案件。你就别再折腾了。"
林小寒抿着唇没说话。的确——昨天中午，自己刚从香格里拉酒店回到警局，孙明川就给张队长打来了电话，声称何小萱通过邮件联系了他，表示自己需要时间考虑，请大家不要担心。
可邮件里那种挥之不去的违和感，和化验报告上刺眼的异常数据，似乎都在向她传递着不安的信号。
"报告！"值班警员突然推门而入，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办公室的沉寂，"楼下有个自称私家侦探的人，说自己掌握了何小萱失踪案的重要线索。"
张队长皱眉："什么私家侦探？"
"叫方即白，说是何小萱闺蜜委托他调查此案。"
林小寒的眼神倏然一亮。这个案子果然有问题。
"我去接待。"她站起身，指节轻轻扣了扣桌面。
"你？"张队长眉头微蹙，最终还是摆摆手，"行吧，反正也是无关紧要的事。"
警局接待室里，一个年轻男人正在专注地打量墙上的通缉令，目光在每张照片上都停留片刻。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你好，我是——"
他的笑容在看清林小寒时明显一滞。
"我是重案组的林小寒。"她平静地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对方搭在肩头的咖啡色针织外套和略显凌乱的栗色短发，"你说有何小萱案件的线索？"
方即白很快调整好表情，眼神里却闪过一丝捉摸不透的光芒："是的。"
他从背包里抽出一个做了详细标注的笔记本，"我这里有何小萱婚前的异常表现记录，还有一段很重要的微信聊天记录。"
那认真的样子，倒是和他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外表形成了鲜明反差。
"请出示你的私家侦探执照。"
"啊？哦！"方即白手忙脚乱地翻找背包，几本侦探小说和一份皱巴巴的报纸从包里掉了出来。林小寒注意到那是一份旧报纸，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起悬案的报道。
"在这里。"他掏出执照，动作虽然散漫，但林小寒敏锐地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在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带着一种职业本能。
林小寒仔细检查了执照，然后拿出记录本。这个看似不靠谱的私家侦探，举手投足间却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专业气质。
"说说看。"
"能不能先等等？"方即白环顾四周，压低声音，眼神突然变得警觉，"这些信息可能涉及何小萱的人身安全，我想找个更私密的地方。"
林小寒皱眉："这里是警局。"
"但昨天有两个可疑人员威胁何小萱的闺蜜，让她不要到处打听。"方即白的声音里难得透出一丝凝重，"而且，那两个人的腰间似乎放着枪，我怀疑案件背后有大问题。"
林小寒愣了一下。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抹婚纱上的血迹——化验报告显示，血迹里含有一种神秘的化学物质，以及何小萱"平安"邮件中那些生硬的措辞。阴霾般的预感在她心头蔓延。
权衡片刻，她站起身："跟我来。"
档案室里堆满了陈旧的卷宗，空气中弥漫着纸张特有的气息。林小寒轻轻锁上门，转身就看见方即白正像个好奇的孩子一样翻看架子上的档案。
"别碰！"
"啊，对不起对不起。"方即白缩回手，笑容依旧灿烂。
"哦，对了，我这儿还有一个何小萱和她闺蜜的聊天记录。"
方即白掏出手机，屏幕的光映照着他的侧脸。浓眉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与清瘦的轮廓相得益彰，带着一种温润的俊朗。
林小寒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却在他微微偏头时慌忙移开视线，假装专注地盯着书架上的档案。
"你看这段聊天记录。失踪前一周，何小萱问她闺蜜：'如果一个人突然消失了，要多久才会被发现？'"
"继续。"
"还有，"方即白翻出另一张照片，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这是何小萱上个月的就医记录，她去看了妇科。"
林小寒皱了皱眉，犹豫片刻开口道：“这份就医记录...你是从什么渠道拿到的？合规吗？”
方即白抬手抓了抓后脑勺，眼底划过一抹狡黠。“这个嘛......”他扬起嘴角，试图用一个讨好的笑容搪塞过去，“就当是职业机密好了？不过你放心，保证一切合规。"
话音刚落，走廊上响起了渐近的脚步声。林小寒瞬间绷紧神经，食指抵唇示意噤声，一把拉过方即白躲到档案架后。昏黄的光线里，陈旧的灰尘慢悠悠地在空中起舞。突然，一股熟悉的气息飘散进来——浓郁的咖啡香中裹挟着若有若无的薄荷烟草味。林小寒心头一紧：难道是他……
"你确定要查那个血液样本？"一个陌生的男声从门外传来，像是裹挟着某种威胁。
"必须查，这事关重大。"果然是张队长的声音，语气中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们老板那边......"
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走廊尽头。昏暗中，林小寒与方即白目光相接，双方眼中都泛着相同的困惑。
"所以，"方即白压低声音，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要不要合作？"
林小寒没有立即回答。她在权衡，这个看似不靠谱的私家侦探，会不会成为真相之路上的绊脚石。但他敏锐的观察力和专业的分析角度，又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判断。更重要的是，他提供的线索，确实印证了她心中挥之不去的疑虑。
她抬头对上方即白的目光，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的眼神让她有种被看透的感觉，这让她略感不适，却又莫名安心。
"我要先验证你的信息。"她面上佯装冷静，话语依旧平稳，但心脏已悄然加快了跳动的节奏。
"当然。"方即白弯起嘴角，眉眼间荡漾着令人移不开视线的笑意，连档案室的空气都仿佛变得温柔起来，"反正我觉得这案子没那么简单，我们，早晚还会再见面的。"
林小寒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突然开口："等等。"
方即白回头，夕阳的余晖从窗外投射进来，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你为什么会接这个案子？"
"因为有趣啊。"方即白双手插兜，嘴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但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却异常明亮，"而且，总要有人替别人找到真相，不是吗？"
林小寒愣了一下。她第一次觉得，这个看似吊儿郎当的年轻人，或许和自己一样，都在为了同一个信念而战。
这个认知让她心底泛起一丝异样的波澜。
"说得倒是头头是道。"她刻意维持着职业化的语调，却发现那份惯常的锋芒不知何时已经褪去了几分。
走出档案室时，她的手机在口袋里轻轻震动。是一条iPhone隔空投送：
"查一下仁慈医院。——方即白"
她删掉投送，但把这个地名深深刻在了脑海中。或许，这就是打开真相之门的第一把钥匙。
暮色四合，警局的走廊上传来零星的脚步声。林小寒站在窗前，望着远处霓虹初上的城市天际线，思绪却不自觉地回到那个与方即白对视的瞬间。她甩甩头，将这个念头压下——现在最重要的是案情。
但她又忍不住想，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那个看似不靠谁的私家侦探，会不会也在追寻着同样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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