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哈利和他们聊了很多事,直到他开始觉得昏昏欲睡。明明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时间还早,但他忽然就觉得自己已经累得不行了。
“去睡一觉,我们给你准备点吃的。临近魁地奇决赛,你们肯定累坏了。”詹姆揉了揉他的脑袋瓜。
哈利真想告诉这两个人,他累坏了是因为复活节期间的作业太多,魁地奇完全不是主要原因,但他实在是困得说不出话。他脚步拖沓地上楼,甫一倒在床上就觉得天旋地转,直接昏睡过去了。
小天狼星在给他掖过被角之后,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真有你的尖头叉子,你在牛奶里放了昏睡药剂。”
他靠在了门边。詹姆的房间门大敞着,而房间的主人正在他的五斗橱里翻找着什么。很快,他从一个巴掌大的小抽屉格子里拖出了两件厚实的巫师斗篷:“待会儿穿着这个过去。”
小天狼星接过了他抛过来的斗篷,两个人下楼回到沙发前,等待一个信号。
“我说句实话,詹姆,我觉得邓布利多和雷尔的做法有点冒险。”
“你也察觉到了?”
“我又不是傻子——等会儿,”小天狼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早就意识到了还不和我说?”
“我不确定。因为事关哈利,我想过或许是我关心则乱;而我也不了解雷尔,贸然揣测可不是什么好行为。”詹姆开始检查自己的魔杖,“而一些端倪暴露时,你又总是处于为他们担心的状态……我想,在我们见到虫尾巴之后,还有很多事要问他。”
“正有此意。”小天狼星说,“我已经迫不及待要把他撕成——”
“我们得把他交给魔法部。你是个傲罗。”
“正因为我是个傲罗,他就算多碎几块也不过就是篇长点儿的报告,毕竟谁和黑巫师搏斗的时候没有失过手——”
“西里斯,我没和你开玩笑。”
“……”小天狼星闭嘴了。
十六岁那个疯狂的夜晚结束后的沉默仿佛穿越时间蔓延到了三十四岁的他们面前。须臾,詹姆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别冲动,也别冒进,把他抓到魔法部,我们的任务就结束了。你知道我们可能面对什么,别给那些东西伤害你的机会。”
小天狼星有点恼火地弹了下舌头。
“我以为福吉在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能稍微成熟点儿,然而事实是他仍然在对一些没用的东西歇斯底里。”
“他只是想要安安稳稳度过他的任期。这想法说到底也没什么错,只是,他在其位还不想为任何事负责任,这就不应该了。”詹姆说,“待会儿还有其他人会来吗?”
小天狼星刚想说话,就被窗户上急促的敲击声打断了。詹姆起身拉开窗户,放那只猫头鹰进来。
“马尔福家的。你联系他们了?”
“我和西茜还保留着一些特殊的通讯手段。”小天狼星嘟囔着,显然并不想说清,“我看看,她说希望我这次的借口充足……好了,她会负责说服卢修斯把福吉带去霍格沃茨,至于怎么说服就不关我事了。”
詹姆没问他和纳西莎·马尔福之间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虽然他本人十分好奇(他敢说卢修斯·马尔福大概率和他一样好奇且一无所知),但这是布莱克家姐弟之间的事,他并不适合插手。
“我们多久没有问候安多米达了?”他最终挑了个不那么突兀的话题。
“有两个月了,我得赶在她给我送来应季蔬果之前请她来家里吃顿晚餐。”
“她总是很照顾你。”
“嗯哼,安多米达从很小的时候就像是个好妈妈了,她在她的两个姐妹中间像是调和剂;纳西莎并不激进,她不喜欢我和贝拉针锋相对,但她会尽量和我们两个都搞好关系,她是个很注重家族的人。”小天狼星说,“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喜欢抱着我坐秋千,因为家里第一次有比她更小的亲戚。我俩的关系随着我语言能力的进步而逐渐变远,但也不会互相不搭理。说实话,我已经忘了我们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彻底不说话的。”
难得他心平气和地提起纳西莎,詹姆也就顺势问了下去:“我还以为你们一开始就不太亲近呢。”
“怎么会,我还是挺招人喜欢的吧?”
“我总觉得我跟斯莱特林们的审美不同。”詹姆摊手,“所以你们并不是因为进了不同的学院而疏远?”
“只有我妈才在乎那个。西茜那时候甚至还会为我说话,她和我妈说:‘是个格兰芬多也没关系,西里斯在学校的朋友是那个波特家的男孩,和我们一样是纯血,这足以说明他不是个坏孩子,他没有和那些血统低劣的人混到一起去。我也会在学校里照顾约束他的,您别担心。’”小天狼星说,“我知道她是在替我找借口,但我不想要这种借口。他们在餐桌上把你当成个商品一样评估,细数你家的祖宗八代,最后纡尊降贵地告诉我,你是合格的,他们允许你成为我的朋友。”
“以我对你的了解,这顿晚餐不会善终。”
“这正是我和纳西莎分道扬镳的开始。”
“你们也吵架了?”
“不,我们没吵过架,类似的事情发生几次后,我们之间的关系自然而然地就冷下去了。”小天狼星说,“我不觉得和他们虚与委蛇装模作样有什么用,而她认为我是在糟蹋她的好意,于是从此之后她就只和雷尔说话了。”
“听上去我大概是某位大少爷离经叛道的罪魁祸首。”
“你当然是,在我妈看来我就是在认识你之后越来越坏。”小天狼星碰了碰他的肩膀,“雷尔也一样,他当初对你敌意多大你是知道的。”
“我还是不太能理解你们家的亲戚关系。”詹姆说,“就好像在相处的时候还有什么其他约束一样?……你们好像并不会经常性地互相担心。”
“我从来不担心西茜,她总是会给自己留很多后路。我上学之前她就和我说,她觉得我迟早会因为什么意外死掉,我告诉她我被贝拉杀掉的可能性都比从扫帚上掉下来摔断脖子的可能性大。”小天狼星说,“说起来我倒是想过,如果贝拉作为食死徒死了的话我会是什么心情。她现在蹲在监狱里我觉得罪有应得,但她如果真的死掉……算了,大概也只会觉得罪有应得。”
“那会很难接受吗?”詹姆问,“我不是指别的,我只是说,死亡。”
“……”小天狼星坐在那儿,发了几秒钟的呆。
“不。”他最终说,“如果是纳西莎的话,我可能还会偶尔觉得心里发空,毕竟我们曾经关系不错。但贝拉……安多米达和纳西莎都搞不懂我们到底为什么从见面开始就互相讨厌。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们真心实意地把对方当作死敌,她对我的那些疯狂的恶意是真实的,就算在许久之前还没有达到想让我死的地步,在她发现我反对伏地魔的主张后,我也切实地见到过她对我的杀意。所以,这并不算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我和你的情况不一样。”
“这样啊……”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我接受了。”詹姆忽然说。
小天狼星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想说什么。而詹姆没有看向他。
“我那天晚上梦见她了,她坐在霍格莫德的茶馆里笑着和我说好久不见,我才意识到,我很久都没有再做过怀念过去的梦了。
“我想我一直以来是存在幻视和幻听的症状的。这些年来,我一直活在一个梦里。我刻意去忽略莉莉不在了的事实,告诉自己她一直都在。我还在学校的时候就想象过这样的生活——我能和莉莉结婚,你的家里人如果对你不好,你就干脆住到我家来。我的父母,我喜欢的人,我的兄弟……我们就是一家人。”他轻轻吸了口气,“直到哈利去上学之后,我才忽然意识到家里有多空。我孤立无援,我举目无亲,时间早就从我身边带走了我的父母和爱人,我的儿子也在逐渐独立和离我远去……”
“哈利只是去上学了,老天,尖头叉子……”小天狼星有点手足无措地坐到他身边,“你……我……”
“别紧张,这是我的问题。”詹姆看着自己的手说,“但我开始逐渐接受这件事了,去年那枚戒指更是给了我当头一棒。我当时居然觉得在摧毁它之后使用就能让我爸妈还有莉莉回来……这听上去蠢透了。就算没有伏地魔的诅咒,它也不会是什么能真的带回已逝之人的东西——不,也没准我心知肚明,只是让他们回来的诱惑大到让我不想去直面现实。”
“你当时看上去就像被魇住了一样。”小天狼星说,“我不停地喊你名字,你完全没反应,就算扇你耳光你都像是被石化了一样一动不动。”
“只能说,生与死的诱惑太大了,无论我怎么自作聪明,都无法免俗。”詹姆苦笑道,“你叫我名字我是知道的,如果不是你一直在叫我,我可能早就把戒指戴上了。”
“但你看上去可完全没反应。”
“因为那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我实际上听不见,但你的声音让我和现实保留了联系。”詹姆轻声道,“我后来才意识到是你。一边是看似温暖的虚幻,一边是冰冷但有你在的现实,所以我停下了。我不知道要怎么才能从那种状态中出来,而还没等我想出办法,就被剧痛唤醒了。”
“我快要把你胳膊咬下来了你都没反应,只能换条胳膊咬了。”小天狼星说,“说实话,我当时真怕把你咬死了。”
“我醒来的时候感觉全身都没一块好肉了,很难说这场援救行动没有掺杂一点私人恩怨。”
“Piss off,我建议你还是感恩戴德一点比较好。”
话题终于逐渐轻松了起来。两个人低声聊着一些只有他们知道的琐碎小事,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忽然之间,炉火变成了一只凤凰的形状,啼鸣着在二人面前拖出长长的尾焰。詹姆和小天狼星腾地站了起来。他们给哈利的房间和窗户都上了锁,检查了所有的防护咒语。然后,两个成年男人大步出门,在院子里幻影移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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