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酌岷河的尽头,不见水源,无尽的黑暗和喧嚣不止的嚎哭,蓑翁停舟上岸,饥饿的河中游灵将无人小舟啃食,一片碎屑都没有浮于河面。
冥府渊,越往深处,叫声越小,罪恶的气息越浓郁。
浮生在外圈听烦了,这几日都在里面躲清闲,看见蓑翁来此,挥走耳边的小白鹤,熟稔地同蓑翁打招呼。
“墨主还没准你回去?”
苍老的皮囊下,居然是一副年轻的嗓音。
浮生这次打定主意听主上的话,主上没传信让他回去,就不踏出冥府半步,蓑翁无事不登三宝殿。
“外头出事了?”
蓑翁把刚刚在冥府外听见的惨叫告诉浮生。
浮生盘腿坐在骷髅堆成的山头上,单手托腮,沉吟片刻,说:“卓鸣鹤这些年一直这样?”
“他对打败墨主的执念如同墨主对霍云书。”
“呵。”浮生冷笑打断蓑翁,“你可别造谣,我家主上对霍云书没旁的意思,当初若不是他使诈,主上早就卸下一身担子。”
他就不信,三千世界,再也寻不到一人可与霍云书相比,能助主上完愿。
蓑翁摇摇头,没再在这个话题上与浮生纠缠,“墨主在小世界多次转换身份,卓鸣鹤的属下都是暗中监视,直到你把裴苍云送来。”
说到卓鸣鹤故意放走裴苍云,浮生心中又是一股气。
亏主上让卓鸣鹤放他出无尽梦时说的义正言辞,私自放走裴苍云出去对付主上的时候可是半点没犹豫。
“他和史阁的交易结束,送了不少人去墨主所在的世界,你确定不回去守在她身边?”
据他所知,墨主的魂力未完全恢复。
浮生睨了蓑翁一眼,看透蓑衣下的面孔,桀桀一笑,“那你呢,异世出事,你这小异世主不去管管?”
当蓑翁被浮生的称呼慌神时,长袖一挥,紫金符鱼贯而出,如绶带缠住他的肩颈与宽大蓑衣下的细腰。
“以符化形!”
蓑翁从来时就有意防备浮生,万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果断对自己出手,紫金符缠绕而成的长带将他紧紧锁住,只来得及将飞信送离手。
飞信飘出两米远,被一只白鹤吞入腹中。
假面下瞠目欲裂,“你的符篆怎么可能锁住我?”
符文是最脆弱的武器,薄纸一张,稍一用力就碎,可从浮生袖中飞出的符篆一张粘连一张,十张压夹十张,百叠百,成了韧性极佳的锁链。
小白鹤飞到浮生掌中,浮生捏了捏鹤肚,吞下的飞信从小尖嘴里吐出来。眼看飞信要被展开,被锁住的人奋力挣扎,浮生嗤笑,道:“我劝顾少主别再做无用功,他卓鸣鹤想找我家主上报仇,你顾氏目的就很单纯吗?”
浮生好歹陪主上在人精扎堆的朝堂待过,顾少主忽然不顾形象地挣扎,浮生很难不怀疑他在飞信上没有做手脚,浮生停止看信的动作,把它重新塞进小白鹤的嘴中。
鹤鸟展翅,深渊为数不多的一抹白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浮生找到被打晕的蓑翁,把顾长翎从他身上抢走的苍金还给他,毫无伪装的干手比顾长翎使障眼法扮的更可怖,经年在怨气满溢的酌岷河上摆渡,他的血肉五脏已被渗透。
顾长翎装得了表面,内里是养尊处优的顾氏少主装不来的。
但,顾氏怎会让少主屈尊来冥府接近他?
陆.
从顾长翎拦截到的飞信隔夜到了路桓手中,随信而至的是浮生的一句“慎启”,信外纹路与普通的异世飞信一般无二,关键是有什么事,顾长翎会在浮生对他出手后往异世传飞信。
告状么?
她“复活”的事人尽皆知,各方势力都开始有所动作,不缺这一状。
求援?
她的杀神名号小儿闻之惊啼,若她执意要浮生取顾长翎的命,顾氏全族算上顾壹的几个分身也救不了顾长翎。
报信。
挺像最后的临终遗言。
听顾壹说,顾长翎由顾氏悉心培养,霍氏重创,萎靡不振,顾氏想复刻一个顾氏云书,可惜照虎画猫,顾长翎心比天高,仗着继承人的身份,说一不二,想如霍云书当年一般执掌异世事务,却闯不过天阶,拿不到掌事令,顾氏先前为顾长翎造势仿佛掌事令已是囊中之物,结果顾长翎无功而返,碍于颜面对外称顾长翎年岁尚小,需要历练,将顾氏族中以及一些附属势力的管理事务交给顾长翎,他因此被称为“小异世主”。
顾长翎引以为傲,殊不知这称呼实则在贬他。
太虚殿下千岁掌全族,霍氏云书五千岁登天阶掌三千事,顾长翎近九千岁的年纪登天阶根本算不作年岁小,且他连半阶都未熬过去,不过如此。
顾氏好不容易包装出一个“小异世主”,怎么舍得让他孤身一人去冥界佯装摆渡人。
史阁,霍氏,现在又来了一个卓鸣鹤和顾氏。
看来她得加快速度恢复魂力,回异世好好会一会他们了。
抬手在半空画了一个圈,圈中心出现与旁边司灵一模一样的脸。
“主上。”
玄易收回幻化的脸,五官渐渐模糊又清晰。
刚刚唐绥上山,司灵不在,他本可以躲过去,但另有三个烫手山芋,他幻成司灵的样子,顺便把宋齐交代出去。后来,玄易忙着安排霍起和霍云书,忘记变回来,透过水镜看见司灵才记起这事。
霍起左手被束了条链子,右手举杯喝茶,扭头看窗外,一副不想见路桓的模样。
手里唯一能谈判的筹码都被抢走了,人身自由又被限制,如果不是霍云书在三舍,霍起就是拼上命也要逃出去。
唐绥动作很快,麻利地给宋齐造册登名,司灵手上的名录已经出现了宋齐的名字和对应身份。
宋齐和唐绥的身份不同,一个从其他小世界跨越而来,一个是土生土长的土著,司灵将关于宋齐的信息除名字外全部改了一遍。
路桓将视线从三舍的窗外景转回,说:“我让今朝回魂山,他们暂时交给她看管,你帮我做一个幻身,在叶宅活动两天。”
玉血笺的碎片四散,一时半会儿集不齐,她需要离开一段时间,玄易做出来的幻身虽比不上顾壹的分身,但是以假乱真足以,有路家兄弟打掩护,叶祖唐发现不了,顺便试一试那两个行迹诡异的佣人。
玄易听出路桓的打算,欣喜又振奋,不等今朝来换班,手指开始飞速活动,“您放心,只需半日,幻身就能送到叶家。”
“嗯。”路桓瞥见圈角的一丝粉,拧了拧眉,“把床一并送过来。”
“啊,”玄易才发现他把路桓卧室的床一起传送来了,难怪回来事情办得那么快,原来有个人没搬,“那他睡何处?”
玄易扫视一圈,发现屋子里空荡荡,就窗边坐了个人满当些,奇怪,原来那张榻去哪了?
司灵期期艾艾地开口:“原来那张榻被裴苍云躺过,我嫌它脏,丢了。”
那次异香外溢后,她总觉得榻上有味,索性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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