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伍.
回沐月殿的路上,今朝道出她的疑惑:“您真的要现在离开异世?”
卓鸣鹤是被打退,不是被打死,等他知道墨颜白不在异世,剩下的人就跟砧板鱼肉一般任其宰割。
墨颜白没有正面回答今朝的问题,“你去查看一下结界是否有漏洞。”
今朝听出这是墨颜白支走她的借口,犹疑不想走,但在墨颜白的无声静候下,选择领命:“是。”
身后的人一走,墨颜白加快步伐,随手推开一间宫室,反手关上门,被强行压制的涔涔冷意上涌,她的手脚瞬间冰冷如霜,簪发的玉枝掉落,长发铺地,蹭起的衣袖露出洁白肌肤上密密麻麻的红疹,每一点都像针深深扎入骨髓,碎乱发丝下的脸苍白孱弱,唇皮皴裂,连渗出的血丝都侵染寒意,结出冰晶,过度透支魂力令她前所未有的狼狈,脆弱的像一尊瓷娃娃,如果现在有人想杀她,一击即碎。
——白白,救我!
合上的眼睑艰难掀起一条隙缝,密长睫毛抖落三两冰霜。
远在小世界的司灵感应到之书异动,快步踏上白玉四方桥。
路双秦紧随其后,再要靠近时被司灵喝止。
“站住,别过来!”
之书下,无魂力者无生还。
如果路双秦再靠近一步就会生不如死,脱离灵魂桥太久,他都快忘记之书禁制的恐怖了。
司灵抬手输送魂力入之书,试图稳住疯狂忽然暴动的之书。
桥下,路双秦急切道:“这是怎么回事?之书怎么会突然不稳?”
之书一直浮于四方桥上,像定海神针一般定在魂山之上,它的异常令整座山都在晃动。司灵在前山紧急遣散其他人,鲜少见之书异动的她与路双秦一样疑惑。
上一次之书反应如此剧烈还是冥府暴乱的时候,难道异世出事了?
“司灵,小心!”
一柄古铜长剑飞快刺向独自桥上的司灵,司灵听到路双秦提醒时虽快速躲避,右臂仍被刺破。
“司灵!”
路双秦想上来看司灵的伤势,被司灵一指定在桥下。
“说了别过来,你再违背我的命令,就离开魂山!”暂时稳住之书,司灵警惕环顾四周,突然而至的古铜长剑眼熟得很,“阁下何人,不如出来一见?”
一人从不远处的树上飞跳下来,稳当地落在四方桥上。
“裴温九。”司灵面色冰冷地喊出老熟人的名字,“少孤说你逃了,怎么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不怕我把你抓回岐伯山问罪吗?”
司灵瞥了一眼将白玉无瑕的四方桥捅出大洞的斩荒剑。
“私藏斩荒,罪加一等。”
裴温九并未被司灵的威胁吓退,声音低哑道:“我只想救我妹妹。”
“裴苍云不在这里。”
“我只想救我妹妹。”
站在后面的路双秦将裴温九的话听得十分清楚,一模一样的两句话,连情绪都没有变化。他担忧地望向司灵,企图用口型提醒她这人不对劲。
司灵会意,试探抛出一个相辙东西的问题:“裴苍云的身体关在冥府,你不如去那里救你妹妹。”
“我只想救我妹妹。”
第三次,仍无变化。
司灵当机立断,随意说了一句话,趁裴温九第四次僵硬复读时闪身到西北位的石柱上,一掌拍下石柱上的开关,白光细丝作网朝裴温九迎面一兜,被兜住的裴温九僵直地倒在四方桥上。
路双秦第一次见识四方桥上的机关,一按下去就能让人失去行动能力,“这是什么?”
“锁魂术,我这些年在四方桥固基时研究出的术法,将魂力化形为锁,束其五藏,可以瞬间制服对方。”司灵搭上裴温九的脉,每一条都在死亡线上狂舞,“他入岐了。”
拾陆.
月上西梢,一只不惹眼的灰色乌鸦穿过太虚地域的结界,轻轻停在一棵干枯无叶的丹桂树上。
冰封的血液重新流淌,修长的手指勾弄尘土,渐渐有了力气支起身,墨颜白坐靠在丹桂树下运功调息。
乌鸦啄了啄树干上的洞,枯了不知多少年的树,连虫卵都没有。
“啧,师母如果知道她心爱的花园被你糟蹋成这副模样,该从爬出来打你了。”
墨颜白抬起沉重的眼皮,借月光看清自己无意间进来的宫室一片荒芜,残枝败柳,依稀可见当年模样,背后的这棵丹桂还是她选的位置。
鸟出人言,她却不诧异,这么熟悉的语气除了顾大徒弟,没别人了。
能死里逃生,不枉她给他留了一太虚的神器宝贝。
就是觉得自己那会儿的惆怅都喂了狗。
“我虽看腻那张壹贰叁肆都一样的脸,可没想让你把自己折腾得人样都没了。”
“没办法,到处都有卓鸣鹤的眼线,我不伪装成乌鸦这种不详之物,可能连地牢都逃不出。”他在地牢被关了很久,直到一日骤起喧闹,从狱吏口中得知卓鸣鹤抓了墨颜白的器灵,关在东边,听卓鸣鹤对只会变脸的器灵毫不重视就知道他根本不了解玄易的真正能力。
仅次拥有变态控时之能的瞳和灵魂桥大管家司灵的得力助手,能是只会变脸的花架子吗。
他一边经受卓鸣鹤盟友的严刑拷打等玄易发力,一边物色合适的宿体为脱身做准备,轰炸声响起时,要不是需要全身专注移魂,他真想在旁边炸两束烟花庆祝。
“你上次回来真的是醒来后第一次回异世?”
地牢炸开后他附身乌鸦逃脱,临走时后头看了一眼,清楚望见有人去东边的地牢里给玄易解开锁链,然后玄易跑来西边救走他留了一魄的躯体。
很感动,但是那个解锁铐的人是谁,墨颜白什么时候在异世有其他帮手的?
“你说艮元安?”
“艮……元安?!!!”
乌鸦的羽毛全部竖立,模样滑稽可笑。
以免牵筋动骨,墨颜白强压想笑的嘴角,默默别开眼。
“罪焘柱第一的艮元安?你俩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我怎么不知道?”
乌鸦叫声尖锐,情绪激动后更甚,墨颜白掩住自己耳朵,“你能不能小点声。”
“不能!不可以!回答我!”
“是他先找的浮生,让浮生带话说想和我合作。”
“你疯了,他是罪焘柱第一,被镇压万年的大魔头,和卓鸣鹤一丘之貉,你怎么能同意和他合作?你忘了师尊牺牲自己和族人就是因为他吗?你一定是被他蛊惑了!”
乌鸦着急地在树枝上来回走,墨颜白坦然仰面轻哄道:“卓鸣鹤在冥府大妖身上都种了怨种以掌控它们,你在地牢看见的应该是艮元安的傀儡分身,他想让我帮他脱离卓鸣鹤的掌控,我需要他传信卓鸣鹤的动向,各取所需,没有蛊惑一说。”
墨颜白语气一软,他知道这事得翻篇,不然等她身体恢复,非拔光乌鸦的毛。
“那你有把握在他反水的时候控制住局面吗?”
今天王樾一场看的他惊心动魄,飞进太虚看见倒在地上的人更是吓了一跳。
“这么透支自己的身体,你不要命了?”
前两招青莲诀已经用尽墨颜白的魂力,明明可以收手离开,她非要再使一招激怒卓鸣鹤,逼他召出更多的怨气扑入焚怨阵中,诱计成功,但她的最后一招是在消耗自己的精神力,魂海掏空,精神力受损,还有守护者互打的反噬,亏她还在众人面前装无事那么久。
“我有分寸。”
命没了就没了,她早就无所谓了。
乌鸦嘲讽:“你要是有分寸,我倒着飞!”
墨颜白:“……”如果她现在说想看乌鸦倒飞,会被俯冲啄一口吗?
确认墨颜白安全无虞后,乌鸦优雅展翅,刚飞出宫廷花园,拦路砸来一颗石子,一个侧翼转向躲过石子,它回头怒视偷袭的小丫头。
小丫头丧气,“没打到,炙哥,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啊。”
又看见它的好友崔炙慈祥地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安慰她:“没事,多练练手就能打到了。”
“啊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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