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伍.
赵四醒了,也彻底傻了。
医疗队这次来只是普通援助,给赵四看过伤的小王和同科室的人从赵四的症状和头部伤势都得出同样的结论。
赵四媳妇不信,硬说他们骗人,话越说越离谱,说医疗队害她男人,村长怕她得罪医疗队,影响村里,让人把她拉出去,等看诊的人离开才把她放出来。
小王临走时对村长说:“条件有限,我们也只能初步诊断,如果家人不放心,最好去镇里或者市里的医院做CT检查。”
村长点点头,心里清楚,赵四家的根本不会送赵四去医院,更别说做什么检查。村长万万没想到,赵四媳妇居然这么不安分,第二天就来家里闹,这次不讹村里,转去讹医疗队,时间尚早,医疗队的人都刚吃完早饭,动作快的准备出门,正好迎面碰上赵四媳妇,她一把抢过医疗箱,往地上一丢,人一坐,开始泼妇骂街。
医疗队的人多少见过医闹场面,但是这么无缘无故的,真是头一次见。
村长从内堂跑出来,又看到赵四媳妇这个不省心的,连忙喊人把她赶走,好不容易撵走,仍旧不放心,一狠心让人把她锁在自家里,托赵四家的邻居曲大娘送饭给赵四媳妇跟她那个六个月大的儿子,等医疗队走了,才把她放出来。
赵四媳妇抱着儿子,坐在门槛上,愣愣看天,像是也傻了。
路过的村民看到赵四媳妇的样子,指指点点,都说这家人自作孽。
赵四虽然人品不行,但好歹能支起一个家,勉强可以养一个女娃和一个儿子到能嫁人能干活,偏偏赵四媳妇容不下妞妞,常给赵四洗脑,说养个女娃多赔钱,全然不记得自己也是个女的,也是她口中的“赔钱货”。现在家里的顶梁柱倒下,成了一个拖油瓶,小儿子还在喝奶,啥也干不了,只会哭闹。家里没余钱,全被她给儿子买吃的用的花完了,挣钱的人没了,这一切都是赵四媳妇自找的。
儿子想爬出去,却被牢牢抓住,时间一久,脸憋得通红,哇的一声哭出来,可抱他的人无动于衷,依旧双眼无神,愣愣的。
邻居曲大娘被孩子的哭声吵到,提着锅铲出来,冲赵四媳妇嚷了几句,没回应,上去要把孩子抱出来,快要碰到孩子的时候,赵四媳妇突然伸手往人脸上抓,如果不是躲得快,一定会被抓出血。
“哎呦呦,央啊,谢谢你啊。”曲大娘吓得铲子掉地上,惊魂未定,“这赵四媳妇发哪门子疯,孩子不管还不让人碰!”
“曲大娘,你回去炒菜吧,这儿交给我。”
“唉,那你小心点啊,别让这个疯婆子抓了。”曲大娘一步三回头,听到屋子里的水开了,才快步跑进去。
许央站在原地不动,确定周围都没有人,才施施然抬手,刚要动,想起前夜之事,忍痛烧了一张符,一道光瞬间射入孩子额头,哭声顿止。
赵四媳妇身体一颤,低头看向怀中。
孩子还在怀里,还有呼吸,还在,还在……
拾陆.
冰裂纹窗框外,几株绿竹在白石墙上印出斑驳灰影,忽然,细碎灰影中出现一团大黑影,掠过小竹林,旋即消失不见。屋内,深色紫藤袖纹床幔,床头焚着幽幽木兰香。
睁开眼的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穿越了。
地面冰凉,秋日入寒,喉中一阵疼痛,猛咳一声,竟咳出丝血。
“怎么……”她明明在小树林,怎么醒来身处一间奇怪的房间。
吱呀——
木门厚重,老人迈过小槛,将托盘放在房中的圆木桌上,点燃匙箸香盒,换去枕边旧香。日头已晚,今夜有雨,放下叉竿,窗落,房中更静谧。做完这些,老人拾起空盘,将房门合上离开。
待脚步声远去,她才从屏风后猫腰出来,至木门前,轻轻推开一道缝。
门外是一处庭院,两边是抄手游廊,中间尽是……曼陀罗华。
西厅,一个年轻男人坐在主位,白瓷清茶泛氤氲。
老人见一桌饭菜未动,苦口婆心道:“您多少吃点吧,不然,老奴不好向老夫人交代。”
男人放下手中书卷,抿了一口茶,道:“俶伯安心料理离园,母亲那儿,我自有交代。”
多劝无用,俶伯只能撤下饭菜,琢磨夜里让厨房做些易消的小食。
时景初背包进来时,正好跟俶伯打了照面,“俶伯。”
“小时公子。”俶伯躬腰行礼。
时景初微微一侧,若真受了俶伯的礼,太折寿了。
“三年了,我每次过来,每次听俶伯喊我小时公子,总有一种穿梭千年的感觉,堂堂世家鼎铛玉石,家风却古派至极。”
“何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翻过一页书,正到兴致处,男人又喝了一口茶。
“你不是在离园养伤吗,不吃饭只喝茶,怎么养的?”时景初仍想念叨,瞥见男人神色不虞,识趣地换了个话题,聊正事,“你让我查的资料,全在这了。”
他从双肩包里取出一份档案袋,黄皮封面上写着“机密”二字。
“也是奇了,你每次托我查的人身份都不一般,是开了天眼吧,每次都那么准。这女人的祖上跟你家有些渊源,不过,到你们爷爷那辈两家生了龃龉,后来彻底闹僵,据说她父亲的死与你有关,我仔细查过那件事,信息全被抹掉,如果我没查漏,世界上知道真相的现在只有你。”
男人似乎对时景初送来的资料不感兴趣,依旧低头看自己的书。时景初也不客气,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在下首刷手机。男人看完,合上书页,抬头看见时景初,愣了一下:“你怎么还在这?”
“当然要等你看完东西把它带走啊。”时景初被他的态度气笑,“那么机密的东西,我再怎么相信你,也不能直接放你这吧,这次查的人跟前几个不一样,她背后有个组织,特别神秘,她从那个组织退出之后,身份档案被加了三重保护,要不是我查的时间早,现在根本搞不到她的资料。”
经时景初这么一说,男人饶有兴趣地解开档案袋上的绳子,一页一页慢条斯理地翻阅。
他看了半刻,时景初却觉得过去半个世纪之久。
“夜里黑,下山不安全,小时公子若不嫌弃,在离园住一晚吧。”俶伯端来两碗南瓜粥,呈至二人面前。
“不嫌弃,不嫌弃。”时景初接过俶伯递来的汤勺,埋首喝粥,时不时夸一句粥很好喝,厨师很棒。
俶伯看时景初吃得欢快,笑容愈发慈祥,可转眼看主位那碗不曾被动过的粥,不由黯然。
“霍云书,不是我说你……”
咯嗒。
门外突然传来声响,时景初警惕起身,正准备出去查看,被人叫住。
“不用看了,是野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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