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千日绯·拾叁·拾肆

拾叁.

霍云书从御书房回来后,命宋齐守在咏覃斋外,独自进入密室。

密室藏于地下,仅靠石墙上的夜明珠照明,光线昏暗,暗道尽头的石床上躺着一个男人,正是两日前逃回来的沈逸。

他在昔琮阁与陌白两厢对峙时,便知此女不善,却不曾想,她竟如此草菅人命!

“阿绯……”

男人梦中呢喃,声音沙哑,霍云书走到床边才听清他在说什么,语调缠绵如情人呼唤,名中带绯,应是一个女子的名字。

据他所知,暗部的“暗”是永无天日之意,暗部的人除非身死,此生绝不可能离开皇权,更不可能与人相恋,若与外人有任务外的关系,就会被视为背叛处死。

他从小在暗部长大,虽未入暗部,不过他对暗部的了解不比圣人少。

现在的暗部中没有名字带绯的人,以前有一个,是女子,已死。

沈逸口中的“阿绯”只能是暗部之外的人。

如果圣人知晓,就算沈逸能够清醒,也难逃一死。

“她是谁?”

昏迷的男人给不了他想要的答案。

“它是杀暗部的凶手。”

“谁在那!”霍云书猛然回头,才发现床对面的石壁旁站着一女子。

他一进入暗室就被沈逸吸引过去,根本注意不到室内还有一人。

月白裙垂地,乌发及腰,发间玉簪发出微弱荧光,光弱于暗室照明的夜明珠,故并不起眼,等他回头,视线便被玉簪下的一双皎皎明眸吸引去,再难移开。

“你不是出宫了吗?”

“我让宫人撒了一个小谎,糊弄李炻倐罢了。”

这样,李炻倐才会召见霍云书,让她有机会潜入咏覃斋。

隐身符对霍云书无用,陌白只能收敛气息,偷偷跟在他后面,来到密室。

“你,”他想问她究竟对他有何不满,为什么一直对他避而不见,但暗部失踪是眼下最重要的事,“知道她是谁?”

“知道。”

“是御花园的花妖?”

观星阁推演出二日后会有异变,为防止事变如玉琞宫,崔掌印提前带人包围御花园,驱散附近宫阙中人。

“是,它由我亲自饲养,不日便可化形,它不是秽罗,单凭钦天监那些不入流的阵法压不住它,待它出世,整个御花园的生机都会被它吞噬,我奉劝你,把你的人撤了。”

她亲自饲养的可不是李炻倐养的秽罗能比的。

“你为何要饲养一只花妖,此举……与圣人何异?”

“我自有我的意图,你没资格过问,只须听我的话,把人撤了,还有,”素手一指霍云书身后的沈逸,“把他交给我。”

霍云书挡在沈逸面前,斩钉截铁地拒绝陌白:“不行。”

“你当知道,我不是在与你商讨,你若不将他交给我,就等着为他收尸吧。”

陌白的视线落在霍云书背后,他随她的视线回头,忽然发现沈逸面色苍白,唇色发紫,呼吸急促,好似下一秒就会气结丧命。

霍云书质问她:“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可没有动他。”陌白摊一下空空双手,搭在腰后,“你该问问他对绯娘做过什么。”

绯娘是花灵,吸收天地精华,寻常小世界数千年方能孕育出一只花灵,陌白发现她时,花灵气息微弱,根脉受损,是垂危之兆。

拾肆.

“绯娘?是那只花妖?”

绯娘曾是花灵,在与陌白签订献祭契约后,吞噬人身和魂魄,已堕道化妖成为一只花妖。

她可以确定她与绯娘完成结契仪式后,将它的前尘记忆完全抹去,过往成云烟,它不该放走沈逸。

不该啊……

“瞧他现在的样子,应是之前与绯娘立下过誓约。”

花灵至纯至净,与它立誓者若违背誓言将会受到心绞烧魂之刑,魂识永不入魂书。

“情人之间的誓言无非是一辈子相爱,一辈子不伤害对方。”陌白嗤笑,评了一句,“俗不可耐。”

绯娘枝上的剑伤是拜沈逸所赐。

绯娘冒着暴露的风险,放走心爱的沈郎,沈郎却在她的身上刺下不可抹灭的伤痕。

霍云书盯住陌白,惊诧她谈及沈逸与花妖之间的感情时,分外凉薄。

她好像根本不懂什么是感情,无论是情爱,还是五年前举国震惊的旧案,她面上都毫无波澜,最多的是不屑。

“主上。”司灵传音,“阵法已布好。”

拖延时间成功,陌白懒得继续与霍云书废话:“你可以走了,人归我。”

“不行,圣人将沈逸交给我,我必须看住他,况且,这是在钦天监,咏覃斋外全是我的人,你带不走他。”

司灵:“主上,他离沈逸太近,启动阵法可能会一并带走他。”

陌白垂头抹平裙腰的褶皱,再抬头时,露出柔和的笑容,一时晃乱霍云书的心神。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身份吗,走近些,我告诉你。”

霍云书的行动先于他的大脑,一步又一步靠近陌白。

然后,他在她的脸上看见了……不耐。

理智回笼,他停住脚步,“你究竟要做什么?”

三臂距离。

“主上,还差一点。”

“啧,真是墨迹!”

孟瑶的美人计有用,但没多大效率。

山不就我,我就山去。

陌白朝霍云书伸手,拽住他的手臂,霍云书来不及反应,已被陌白扯到身后,宽大的衣袍被扯下肩膀,露出里衣,他慌忙整理一二。

“启阵!”

白光四起,“腾”地照亮整个暗室,恍如白日。

霍云书回头,看见沈逸消失在床榻上,床后有一个陌生女子。

“何人?!”

女子手上动作不断,临末尾,霍云书听她与陌白说:“主上,您与他……”

站在身侧的陌白回:“不必管我。”

“是。”

那么长时间,他竟迟迟没有发现床后还藏有一人。

霍云书愤愤反手抓住陌白,此女几次三番误他事,令他维持二十余年的自持打破,怒声质问:“你究竟要做什么?”

“嘶,放手!”陌白的脸煞白,没被制住的手用力扒扯霍云书的手。

这是霍云书认识陌白以来,见她最激动的一次。

也是陌白苏醒以来最激动的一次。

霍云书抓住的位置低于手腕一寸,恰好捏在红斑上。

“男女授受不亲,你松手啊!”

霍云书正在气头上,根本不会听陌白的话,“先前你掐我脸扒我衣服的时候,可没见你授受不亲过!”

平日有衣料盖着,薄薄一层,无关痛痒,但霍云书是男子,手劲不小,他又从未抓过女子,情急下不知分寸,捏得生疼,万针刺臂的痛感铺天盖地,陌白额间冒汗,脸色比沈逸更苍白,唇色尽褪,贝齿艰起,喊道:“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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