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目不识丁慧眼识珠

说罢,他余光一动,瞥向角落里领他们入店的红衣男子。

那人自打进来,便一语不发,专心致志地观摩墙壁上的书法。

四宝堂里看书法,也是没谁了。

湖绿衫男子蠕了蠕唇,瞅见那人一脸肃然地望着字画,全身一紧,神情有些不安,徘徊犹豫间,像是终于把自己说服了,忍住了上前求其相助的冲动。

“公子动怒了?”

姜如意不察湖绿衫男子的小动作,一边继续提袖掩面,故作擦拭之姿,扮出一副委屈模样,一边示弱道:“这话不是你们先挑起的吗?”

“我女子名声都没了,不在此时将就着挑选一位夫婿,来日声名狼藉之时,岂不是只能坐守枯灯。”

抖了抖袖子,放了下来,她神情不变,但带了点得意,眼珠子左右挪动,似真的开始挑选起了夫婿,惹得这群文人四闪而避。

见状,没忍住噗嗤一笑,她登时变幻表情,激动道:“你们未来可是要入文坛的,我此时丢些脸面不打紧,日后指不定能依仗夫婿之位,将此间店铺壮阔十倍也说不准,如此想想吧,今日倒也是如意的福气。”

明宋盛年,文人最贵,其下文生怎能容许自己被一女店娘如此侮辱。

湖绿衫男子气得直发抖,心中怒火中烧,目光也变得直接起来,望向红衣男子,道:“弈出兄,这女子污言文坛,文坛之首乃你祖父,你亦是文坛头者,亲耳听见这些,你难道不生气吗?”

红衣男子回过首,淡淡撇了湖绿衫男子一眼,只字未言,又回过头,专心在那墙上的字画。

怒了?

是怒了。

文坛之人一言,可抵一判,但他为何不斥责两句??

这方的文生都瞧见那红衣男子眼中的怒气,却是纷纷解不出那一眼的含义:怒是因他们?还是因这女店娘?

与此同时,姜如意听见湖绿衫男子口中的“弈出”二字,脸上欣喜更甚,道:“弈出?”

转头而去,她透过墙角,囫囵看着,道:“那位公子该不会也姓沈吧?”

湖绿衫男子被轻待,面上只是有些赧然,不气也不怪,听到姜如意的话,他收回视线,有些许傲然之意,道:“墨定生,沈弈出。”

“除了他,还有谁敢叫这个名字。”

文房有四宝,纸墨笔砚。

文坛有四生,纸折生,墨定生,笔转生,砚落生。

与笔墨纸砚的排序不同,四生首者,乃是墨定生。

其身份也十分尊贵,为文坛之首的独孙,姓沈,名进,字弈出,从小便书画了得,是文坛公认的接班人。笔下书画亦是一绝,得当今圣上亲赞,受京城贵族文人追捧.坊间更是将他捧得很高,一墨值万金。

姜如意两眼哀色顿无,泛光期许道:“即是墨定生来买用品,小店荣幸之至。”

看不清墙角处的人,她转身挑了一支白毫,示意小郭去取墨砚纸,道:“这笔毛色不错,沈公子要不试试?”

刚抬步往那方走去,湖绿衫男子长臂一抬,拦了她的去路。

瞥了一眼那只白毫,湖绿衫男子唏嘘道:“这等货色,如何能给弈出兄用。”

顿了,他仰头一扫,将店中悬挂高处的拼贴字画看了一眼,又瞪了姜如意一眼,道:“女店娘心中在打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

姜如意一怔,眺望沈弈出所在的方位,收起前去的姿势,高声脆语道:“我一个小女子能有什么心思,不过是仰慕墨定生的俊美容颜罢了。”

传闻四生都极其俊美。

男儿身姿挺拔,高而不弱,星眸剑眉,唇红齿白,肤若凝脂,香气扑鼻…

形容他们的词汇倒是多,姜如意旁听到的也多,可是越往后,就越娇气,再往后,她连在心里想想,都觉害臊。

至于后面那些词是怎么出来的,她也私下里胡乱猜想过几回…大抵是文人整日待在家里练字,没被日光暴晒,又常年浸泡在墨汁中,被远远追捧而上的“痴男怨女”,探得了一个大概,故而就传出肤白身香的话来。

此刻,若不是铺中拐角的墙太碍事,她定要趁这个机会,仔细辨一辨,是不是坊间流传的那样。

那一身红衣,倒真是娇艳,叫人霎时便能看进心里。

见沈弈出并没有因为“仰慕他”的话生出反应,姜如意收起心中涟漪,沉吟片刻,立即盯着面前的湖绿衫男子,哀怨道:“莫不是公子忘了,刚刚我说过了,你们辱我名声,我将来难寻夫家,今日便委屈委屈,就地择选。”

“我身份虽然卑微,可也是良家女子,只要相看得当,叔父就安家在京城角巷,可随时提亲。”

湖绿衫男子长臂一僵,猛地后退半步,道:“你…你,你不知廉耻。”

原先诋毁姜如意那男子,从后上前,一把扶住了湖绿衫男子,嗤笑道:“莫要被她这话和她这幅模样给骗了。”

“任她说得天花乱坠,弈出兄这等高雅之人,岂是她配沾染的。”

姜如意莫名地生出一股怒意,嗔道:“墨定生也是男子,我姿色又不算差,还能识字算术,看顾一家两开的店铺。”

“放眼而去,在善琏镇也是百里挑一,你们怎知他就不会动心。”

“要拒绝我,也合该是他来。”

“买卖也好,婚嫁也罢,你们是心有缺失吗?怎能对旁人事生出如此多意见?”

湖绿衫男子气遏道:“你…!!”

“好一个能说会道的女子!”

原先诋毁姜如意那男子,呼喝道:“真真是没有教养,也不知爹娘是如何管教的…”

姜如意一顿,神情骤变。

见她丢魂落魄,那诋毁姜如意那男子心有一丝畅快,劝说众人道:“消消气,没必要跟他见识。”

“由她在这里尖嘴薄舌,不过是徒劳一场。”

见众人因他话消了点火气,他继续道:“诸位可想想,弈出兄是何等人也。”

抬手朝墙角一指,祸水东引,他道:“当事人都未曾因她的话置气,怎会有其他心思,更何况…”

语音未尽,他这只抬举的手,对着墙上的其他字画绕了一圈,道:“怕是这女店娘意不在人。”

湖绿衫男子疑惑道:“什么意思?”

若论观人,沈弈出说一,姜如意说二,此间敢说三的,便是这心思不纯的文生。

他挑了一副画,指摘道:“这些墨宝瞧着都不错,咱们入店,不也是因为这小铺内张贴的字画吗?”

“但入店后细瞧,才知是被骗,虽有意境,但缺笔墨。”

“画瑕疵甚重,不知是从哪方捡回来重新装裱的垃圾。”

“书法一卷,更是十字有五六,拼贴了不同人的墨宝。”

“哪有加印这么多落款的…啧啧啧,也不知是被骗,还是故意为之…”

一连五六声,他皆在贬斥铺中字画。

湖绿衫男子经他提醒,这才回忆起他们刚刚不满铺内货品的原因。

原来,他们一行人来到善琏镇采风,途径此街,为墙上的字画所吸引,入内才发现是客商使的小把戏,采风心情被坏,他们顿时心声怨气,是以才会看什么都不如意。

那识人辨认的男子,指出的手一收,继续道:“不知那卷尾的落印,女店娘是否征得了他人同意?这拼贴字卷,万一倒手转卖叫官府查办追责,你怕是没那个能力担得起吧?”

他最后一句话,言语间十分得意,像是拿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把柄,连带湖绿衫男子同几位文生也找回了气势,蓦地望向就近的一副书法,大笑道:“居然还敢悬挂弈出兄的伪迹,真是胆大。”

“别说,你们不提醒,还真没注意。”

“果真是一家黑店。”

他们吵吵闹闹不休,声量越来越大,引得铺外人陆陆续续挤到门口观望。

见状,小郭争辩道:“我们店只卖笔墨纸砚,不是你们说的那样,如意娘子手中也有出彩的字画,只是…只是…”

他们无凭无据,何需解释这些。

此话对答得不妥,姜如意眉头一蹙,下意识拦停了小郭。

那识人辨认的男子甚是神气,哂笑道:“女店娘可还要继续“挑选”夫婿?”

声音一冷,他道:“不管我们是否在文坛有一席之地,我等文生,岂是你可高攀。即便是言语调侃,亦是不该,你就等着官衙上门吧。”

姜如意脸上并不见害怕,弱声弱气道:“我…我做什么了?公子,你们相看不中文房四宝,便要拿四宝堂他人寄挂的书画发难,这又与我有何干系?”

身姿娇娇柔柔,她指了指他们刚刚说的字画,道:“若是本人追责,我也是无话可说,可公子只因看了一眼,便要告到官衙,替他人伸冤告委,倒是姜愿今日开门没算吉日,招来了大神。”

以姓名应事,她也算是摆明了自己的态度,不输对面几人的威胁。

湖绿衫男子性子不稳,闻言呵斥道:“你又胡言乱语!!谁无缘无故找你茬了?!!”

“明明是你蛮不讲理,贴言侮辱。”

那识人辨认的男子打断他,道:“不用同她理论。”

朝沈弈出所在的方向一望,他轻笑道:“弈出兄,此店贴挂你的造假墨笔,毁坏你的名声,你且来看看,这事报官与否?”

姜如意一怔,竟是差点忘记还有这一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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