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顺着凌肆的视线下移,顾浔意识到他误会了,顿时恼羞成怒:“你才动不了。”
凌肆又问:“那是要我扶着你?
旁边有人看着,想想都别扭,顾浔垮着不悦的脸。
凌肆读出他表情的意思,“行吧,你等会儿。”
方法总比困难多,凌肆转头进另一个房间,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张人字折叠梯。
他比顾浔高些,按一米八五的高度比划,调好角度,拍拍中间脚踏板位置提醒道:“抓中间最稳。”
顾浔从内心到表情都极度抗拒这样设施,但现在膀胱涨得难受,眼下没有拒绝的余地。
凌肆推着轮椅进去,稍微调整位置,出去关上门。
刚想坐下继续清理内存,手机震动了。
手机是老爸以前用过的旧款智能机,经常提醒存储已满,若不及时清内存,卡到你怀疑人生。
凌肆走到生活小阳台接电话:“顾叔叔。”
顾景黎简单问了顾浔的情况,而后说出打电话的目的。
“阿肆,我跟你爸爸商量了件事,但需要征得你的同意,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见面谈谈?”
顾景黎拥有高颜值的混血脸,是凌肆见过最帅也最温文尔雅的有钱人,虽然他也没见过多少有钱人。
凌肆跟他约了两天后。
挂了电话,回身看到卫生间门已开,里面梯子加轮椅空间更显狭窄,顾浔摆弄轮椅像没头的苍蝇乱窜,凌肆过去倒着拉出轮椅。
顾浔憋屈极了,出来后一声不吭,操控电动轮椅直接进主卧,嘭的关上门,宣泄自己的不满。
凌肆也没管他,拿起茶几上的《C程序设计语言》,坐沙发上翻到昨天看的位置。
生气导致思绪混乱,顾浔习惯性坐在窗边冷静,注视着窗外。
对面广场汇聚男女老少,他们在嬉戏玩耍。
广场马路人来车往,其中一处停车位,的士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乘客上车下车。
-
坪南村的楼栋建筑密度大,楼间距较小,邻里间大点的动静都能听见。
傍晚时分,各家各户滋滋啦啦炒着菜,饭菜香味四处飘散,扑鼻而来。
凌肆合上书本,去敲了门,“我出去买东西,大概半小时回来。”
约摸过了七八分钟。
顾浔悄悄开门出来,左右检查确认没人,打开大门直接出去,轮椅进电梯直达楼下,来时注意到有电梯,当时心情好了一丢丢。
避免碰到凌肆,顾浔没从市场那边的路线走,调转轮椅走小道往广场方向。
路不算平坦,但比想象中顺畅,拐过小道便看到广场,轮椅在出租车专用上下客车位停下。
没等多久,在司机的搀扶下,顾浔坐上了计程车。
司机一路偷瞄后视镜,被顾浔发现又假装认真开车。快到目的地时,他问在山脚下车还是送进去?
顾浔不明所以,让他开进去。
在侨城,能够入住天清湾被默认为最高品味的象征,那是一个光有钱也不一定能住进去的地方。
几分钟后,计程车被拦在山脚的门禁关卡。
顾浔回国时直接从机场到家里,根本不知道还有门禁这回事,说出自己与父母的名字给门禁安保人员。
安保表示得联系业主确认才行,遂向控制中心汇报。然而得到的回复是,业主那边今日未有访客,并说明这里属于私人土地,礼貌请他们尽快离开。
顾浔在纠结要不要联系国外的祖父母或外祖父母,只怪自己这段时间都不曾理过他们。
“师傅,手机能借我用一下吗?”实在没辙,顾浔只能厚着脸皮向他们求助。
这年头哪个年轻人没有手机的,司机警惕问:“干嘛?”
顾浔解释要打电话联系家人。
被安保拒绝,司机已心生疑虑,让顾浔先把车费结了。
正当顾浔解释自己现在身上没钱时,安保走过来,提醒他们挡了后面的车,请他们马上离开,否则报警处理。
司机知道住这的都是大有来头的人物,不想惹麻烦上身,连连道歉后驱车离开。
出了山脚,车子驶了几分钟,在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下。
司机回头索要车费。
“我现在真没钱,”顾浔实话实说,又给出承诺:“你放心,只要联系上我祖父,我付你十倍。”
司机见惯形形色色的人,对某些发达国家的外国人产生有钱的刻板印象,比如现在。
顾浔有外祖父四分之一的米国血统,轮廓分明的美式长相怎么看都不像穷人,况且后备箱那张轮椅不像便宜货。
司机瞄一眼计费表的数字,十倍车费超出他半个月的收入,半信半疑掏出手机。
顾浔拨出去几秒电话就接通了。
司机一直注视着后座,听顾浔讲一堆听不懂的外文,看表情似乎沟通不是很顺畅。
接电话的是祖父的意大利助理,一直念叨祖父母因为联系不上他有多担心,俩老人多伤心,每次顾浔刚切入重点,不是被打断就是转移话题。
十来分钟过去了,电话突然中断,紧接着手机收到两条短信。
顾浔看了第一条,怀着歉意询问司机能否充话费,他再试试。
司机夺回手机查看短信,脸在昏暗的车灯映射下直接变绿,再看第二条海外诈骗提醒信息时,骤然盯着顾浔的双腿,怀疑他是不是装瘸骗人。
不客气道:“你赶紧付钱下车。”
“你送我回天清湾,”顾浔认为只要回去拿到手机,现在的问题都迎刃而解,“我给你二十倍车费。”
饼比刚刚大了一倍,然而司机看到诈骗短信后大饼已然不香,催促顾浔付费下车。
天色已暗,四周漆黑寂静无人,顾浔不知道这是哪里,摇头不肯下车。
“赖上我没完没了是吧!”感觉自己被耍了,司机蹭蹭地下车拉开车门赶人:“你下来。”
顾浔:“我一定会付你车费,只要你送......”
话未说完,顾浔被司机一把抓住,拉下车。
“别以为你是外国人就能坐霸王车,给我下来。”司机手劲大,拉扯间拽出顾浔的外套,丢掉后继续拉人。
顾浔力气不敌,被扯出那一刻,双腿无力站不稳,膝盖着地,疼痛伴随而来。
司机关上后座车门,转身准备回驾驶位,顾浔见他要走,迅速抓住他的衣摆,“你不能走,轮椅先还我。”
“轮椅抵车费和误工费,”耽误那么久时间,司机认为亏损也应该由他承担,掰开顾浔的手用力一推。
顾浔被推倒,手臂与地面的碎沙石摩擦,疼得眉头紧皱。
司机迅速钻回车内,倒车踩足油门,一溜烟功夫跑得远远的。
顾浔勉强坐直,手掌撑着地面想站起来,试了几次腿部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生气地敲打双腿,手臂又很疼,最终垂头丧气坐着。
唰唰——
一阵晚风刮过,路边高耸的杂草摇曳,躲在乌云后面的圆月悄悄冒出半个头。
打了个哆嗦,顾浔只得捡起外套披着,蜷缩身体保暖,大晚上的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经过,他不会死在这里吧。
不知过了多久,眼皮在打架。
嘎吱——
急促的刹车声,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顾浔缓缓抬头,月光下,自行车斜横停在面前,来人神色复杂的望着他。
“你怎么来了?”
顾浔声音有些弱,头发七零八乱,白净脸颊沾了泥土,像流落街头的小花猫,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两个多小时前,凌肆在小超市买东西,听到一女孩打电话,眉飞色舞地描述遇到一个坐轮椅的绝美混血帅哥,噼里啪啦一堆赞美之词输出。
他打断女孩,问在哪看到的。
女孩子愣了一下,指着广场方向。
凌肆跑过去时刚好看到顾浔在上车,于是打一辆车跟着。
在山脚下了车,他以为顾浔会回家,然而计程车被赶走了。
天清湾不容易打车,瞧见附近公交站刚好有一辆共享单车,凌肆扫码骑上往计程车方向追,不巧路上遇到分叉路,选了其中一条,担心选错,询问路人得知没计程车经过,折返走另一条,进来看到计程车亮着红色空车灯出去。
凌肆从单车下来,将滑落的外套重新给顾浔披上。
顾浔发出闷声,疼得缩回手。
凌肆动作停顿,“伤哪儿了?我看看。”
顾浔紧抿嘴,小心抬起右手,宽松睡衣衣袖滑落至关节处,露出洁白的小臂。
肤白如月,小臂背部浸红一大块,如天空的明月染了血色。
凌肆呼吸微滞,心脏像被刺了一下。
他拿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
凌肆避开顾浔受伤的手臂,横抱起他,感受到怀里的人抖了一下,拧着眉问:“还伤了哪儿?”
顾浔低声道:“膝盖疼。”
车上,司机似乎察觉到凌肆的低气压,询问目的地后安安静静开车。
在医院做了检查,小臂只是擦破皮出血,膝盖也未伤到筋骨,医生处理完伤口,开了些消肿消炎药。
两人回到城中村已九点多,凌肆叫了外卖。
吃过东西,顾浔感觉浑身不舒服,低头嗅了嗅,露出嫌弃之色。
“我要洗澡。”
凌肆在收拾外卖盒,问:“要怎么洗?”
“我家有浴缸,”顾浔趁机提出要求,如果父母知道他轮椅被抢,受了伤,肯定会让他回去,“你跟我爸说让他来接我。”
在医院顾浔拍片检查时,凌肆联系过顾景黎,为受伤的事道了歉。
顾浔受伤是他失责,倘若顾景黎要接回顾浔,凌肆不会反对。
顾景黎没有责怪他,反而十分淡定安慰,吃点苦也没什么不好,他们家没人舍得让顾浔受过苦。
凌肆没回应,拿着垃圾出门。
十来分钟后。
顾浔望着一手扛着大红盆,一手提袋子的凌肆进门,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凌肆进了卫生间,先是一阵流水声,接着是捣腾袋子窸窸窣窣。
少顷,凌肆出来对顾浔说:“现在可以洗了。”
大红盆摆在卫生间中央,刺眼极了,刷新了他的审美底线。
“我不要这个,”顾浔举着手臂强调自己受了伤,神情凛然,一字一顿的表明决心:“我,要,回,去。”
顾浔过于精致漂亮的脸蛋并不会给人很严肃的感觉,倒像一只好看的猫凶凶地龇着嘴,只要主人摸一摸顺顺毛,它又马上变回萌萌哒。
凌肆十分贴心解释:“盆跟你家浴缸作用是一样的,都能用来装水洗澡。”
突然想起有钱人家少爷的标配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多问一句:“还是说要我给你洗?”
顾浔:
祖父是纯中国人,祖母是德意混血;
外祖父是美国人,外祖母纯中国人。
PS:凌肆还会蹿个。
敬请期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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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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