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半,桃花正盛,哥哥与风惊兰入了秘境。
我因在房中待得无聊,趁着阳光明媚便拉着洛云崖各置一案在院中树下写字。
“人之初,性本善……姐姐,我想看点别的。”对面的桌案上,洛云崖突然道,“这个我已经会了。”
我抬头看他:“那你想看什么呀?”
“想看、姐姐手里的话本子!”他忽然兴奋。
我皱眉训诫:“这是大人看的东西,你不能看。”
他鼓了鼓腮帮:“姐姐也是、小孩子!”
“我大你六岁,已经是大人了,”我翻过手中的书页有些得意洋洋,“所以我看的东西你不能看。”
他努着嘴巴哦了一声,没精打采地拿起那本《三字经》。
我低眸继续看我的话本子,这可是哥哥为了弥补未能陪我在花菜国玩上一圈而亲自买的话本子,不过这话本不是什么新奇传说,似是古往今来的人物传奇史,过于正经。
“姐姐,”洛云崖不知何时近身站在我案前,递过纸和笔,“可以教我、写自己的名字吗?”
我坐直身子将话本放到手边,让了一半蒲团:“你坐过来。”
得到示意,洛云崖哒哒跑过来钻到我怀里,规规整整地摆好纸,便兴纠纠地抓起了笔。
我捋平案上摆放的纸,握住洛云崖拿笔的手:“我教你写几遍,待会儿照着写知道吗?”
他点了一下头:“嗯!”
我握着他的手,在纸上一点一划撰写了一个工工整整的字,便是一个“洛”,我用笔尖隔空点了点这个字:“小芽儿,这是你的姓氏,洛。”
言罢,又再下笔,简简单单一个“云”字便现于纸上,我又道:“这是你名字里的第一个字,云,白云的云。”
最后一个字,我放慢了书写的速度,提醒道:“最后是个‘崖’字哦,好多横,要记住怎么写。”
“好啦!这就是你的名字,”三个字写完,我从上到下用笔尖指给他看,“洛——云——崖。”
一朵小花瓣随风落在纸上,斑驳树影下,花影摇曳,洛云崖盯着这三个字似乎有点愣神,许是这几个字难住了这个小家伙。
“不急,慢慢写,”我撵起纸上的一朵花瓣,夹在洛云崖高高束起的发冠上,“小芽儿这么聪明,将来长大了,一定会像笑哥哥一样,帅气又英俊,会讨得好多女孩子欢心。”
他仰头看我:“也会讨得、姐姐欢心吗?”
我笑着捏捏他的鼻子:“姐姐现在就很喜欢你。”
他扑闪着眼睫直愣愣地看着我,我揉揉他的脑袋:“好啦,小芽儿还想写什么?”
他眨了眨眼:“可以写——姐姐的名字吗?”
“嗯……我的名字啊,”我捏捏下颌,对自己的名字产生了嫌弃,“可能有点长。”
他坚持道:“姐姐教我。”
我松松筋骨:“那好吧。”
我抽掉方才那张纸晾在一旁,重新握起他的手,先是在纸上较为简单地写下了“百里”二字:“这是我的姓氏,百里。”
而后继续写了一字:“这是我名字里的第一个字,桐,梧桐的桐。”
最后写了一个“栖”字:“这是我名字里的最后一个字,栖,栖息的栖。”
“百里——桐——栖——”他缓缓念出我的名字,忽然好奇问我,“姐姐为什么叫‘桐栖’?”
桐栖,栖息在梧桐树上的……小斑雀?
我摇摇头:“姐姐也不知道,大概是姐姐的爹爹认为,姐姐从小就像小麻雀一样吵闹,所以取了一个隐喻的名字。”
他转头问我:“那笑哥哥为什么叫‘频笑’?”
说到这里,我满是自豪:“因为你笑哥哥出生时,开口便是笑,那时满园铃兰齐放,莺歌绕梁三日不绝,因此笑哥哥的爹爹便取‘频笑’二字予他,意味多笑,好运频频而来。”
洛云崖惊奇道:“原来笑哥哥的名字、这般有寓意。”
“二位好雅兴。”突然间,隔空飘来一道声音,我寻声而望,只见南宫阙不知何时半依在对面的花树上瞧着底下的我们。
我随口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没有回答,而是从树上落下,走到矮案前:“小不点,过来,我教你写字。”
我不痛快道:“要你掺和什么劲呀?”
他不理我,兀自坐下,又喊道:“小不点?”
“哦。”怀里的小人怏怏应了一声从我腿间钻出去,慢吞吞地走向对面。
洛云崖走到案前还没坐下,南宫阙便不耐烦拽着他扯到怀里圈起来:“你想写什么?”
洛云崖道:“姐姐的名字。”
南宫阙哼了一声,不屑:“她的名字有什么好写的,我教你写我的。”
洛云崖:“……”
我:“……”
我不知不觉摸到手边的话本,遮住半张脸窥伺。
这和谐的画面莫名让我想到了年纪轻轻做了爹的“少夫”带儿子的画面。
哦呵呵呵~
南宫阙似是听到了我诡异的笑声,抬眼来看我,我急忙用书遮住脸,假装看话本。
再抬头露出眼睛时,对面两人都在全神贯注地写某个人的名字,我寻思着“南宫阙”这三个字,貌似也不比我的名字好写吧,还不如写风惊兰的名字,好听又简便。
我低着头拿起笔,抽出一张空白纸,想起洛云崖问我的那句话,又草草写了一遍我的名字,我倒从未问过爹爹为何为我取这“桐栖”二字,总归有些生涩,倒不似旁人家女孩名那般易懂。
手中的书忽然被提走,我一惊,转头时,南宫阙已不知何时在我身后,他翻了翻我手中的书:“你倒也会瞧这么正经的书?”
我挺直胸脯,如同他们朝堂上的文秀大官一般正经:“自然,这是文人的修养。”
他颇为好笑地乐了一番,随后道:“我看,是武夫秀花拳吧。”
“……你给我闭嘴。”我抢回他的书伏回案上不再理他。
随后身后覆来一道阴影,我被圈在案前,抓笔的手被另一只抓住,只听他在耳后道:“这里多了一横,小蠢货。”
我顺着他的笔划去看,只见“栖”字底部确实多写了一横。
他在一旁空白之处,重新写了一个“栖”字,比我方才的字体更为遒劲,我不爽地抓着笔在他重写的“栖”字底部又添了一横。
他拽着我的笔抹掉那一横,偏要纠正我。
不可能认输的我抓着我的笔又重新描了一遍。
我争他抢,一来一回,那字黑成了一团。
“不许篡改我的名字!”我攥着笔咬牙切齿。
他抓着我的手拒不松手:“真正的文人不允许任何一个错字存在。”
“你丫的就是个莽夫,你是个狗屁文人!”拽的力气比我还大,也好意思自称文人?
“文人不说脏话。”他笑道,“姑娘,慎言。”
我扭头瞪他:“我慎你大爷,你再不松手我咬你了。”
“嗷呜——”
咬他的不是我,是小不点。
我与南宫阙同时偏头,只见小不点趴在案前咬住了南宫阙抓住我的那只手,拧着鼻子气哼哼。
南宫阙:“……小东西,你反了你!”
洛云崖咬着他的手瞪他:“欺负姐姐的、都是坏人!”
坏人最后被我们打跑了,我与小不点写字写得饿了,便决定去膳房弄些吃的,一进膳房门,又撞见了坏人。
南宫阙背对着门,不知在水盆里抓什么。
“花菜三,你在干嘛?”我往前探了探。
听到我的声音,他猛地站起身面对我,双手背后不知藏了什么,有些支吾:“你、你到膳房来做什么?”
“找吃的呀,”我一手插腰一手捏下颌,狐疑地问他,“你手里拿着什么?”
他面对着我转了半圈,就是不让我看他身后,面色古怪:“没什么,一些吃食罢了。”
“分明就有什么!”洛云崖忽然从他身后抓住他手里的东西,兴奋地喊道,“姐姐、他偷吃鱼!”
眼见手里的鱼没抓稳,“吧唧”一声落在地上拍打着尾巴,肉眼可见他尴尬地想找地洞。
我附身凑到他低垂的面庞下:“东施——效颦?”
他涨红了一张脸,忽然用抓过鱼的那双手捧我的脸:“就你话多!”
我闻着他手上的腥味,伸手去抓他的脸:“花菜三你死了!”
我同他打闹了一番,期间抓过他手腕,看到他手心一大片血,我停止了逗弄,看向脚边那只活蹦乱跳的大鲶鱼:“……这鱼能徒手抓的?”
他没有说话,我忽然意识到他是个公主,没点基本的常识是正常的,只怕他连黑鱼和这带刺的鲶鱼都分不清。
我拉着他走近水盆,按着他的手在清水里洗了洗,而后掏出一方不常用的丝帕擦干了他的手,最后扯下脑后的发带缠他的伤口:“我的私人用品多少沾了些灵气,对这些小伤口尚且有些帮助,你先将就着。”
他不说话,我抬头,便见他低眸盯着我。
我甩开他的手,拿方才的丝帕沾水嫌弃地擦了擦脸:“三公主,您还做鱼吗?”
他哼了一声,转身又要去抓鱼,我无奈,抓过他的手拉到一旁,挑着下颌示意趴在锅灶前双手托腮的洛云崖:“小芽儿,上!”
经过我和洛云崖一番“锲而不舍”,终于搞定了地上那条鲶鱼,并成功宰杀了它下锅,不过估摸着一条鱼不够,我们又抓了两条。
煎鱼时,看着南宫阙缩手缩脚的模样,我不禁好笑,他不满:“笑什么笑,以五十步笑百步。”
他拿着木铲不敢翻鱼,我实在心急,干脆卷起袖子学着哥哥昨日教我那般站到他身后抓他持铁铲的手:“还好意思说我,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怕。”
他的手比我的手大,我只得往前抓了抓,将鱼焯了一个面:“呐,这样,翻的时候轻点,否则很容易把鱼翻成两截。”
我放开他的手,他学着我的动作去翻另一条鱼,却铲了半天铲不到鱼肚子下,我又抓过他的手:“你怎么这么笨?”
我教了他一遍之后,让他翻最后一条鱼,结果他还是不会,我索性拽开他,自己上手:“你是靠着一张脸爬上仙林排行榜的吗?”
他也不恼,甚似有些欢愉地贴到我身后:“你怎么这么没耐心?”
“还不是因为你笨?”我脱口回道。
“你就不能像你哥哥一样,温柔点?”他责怨的话语里还掺杂着一丝委屈。
我扭头看他:“你希望我哥哥手把手教你,并且还很温柔?”
他:“……当我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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