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念了?”应松玄问。
“这本书念完了。”她编了一个理由。
“不对,这本书才念到一半。”他很肯定。
“掌门,你不是看不见吗,怎么知道还有一半?”叶若风老觉得师父眼盲是装的,他分明什么都一清二楚。
“以前看过,略有印象。”以前不知道是多久以前,那本书上积了那么厚的灰尘。
“看过怎么还要念?”
“温故而知新[2]。”
叶若风说不过他,只得埋头继续念起来。翻页时手肘不小心碰到书架,几本书差点掉下来,被他用仙术托住,又放回了原位。
应松玄察觉到一缕审视的目光,淡定地说:“目不能视,耳尚能闻。你是不是累了?”
叶若风点点头,以为今天的任务到此为止,没想到地上突然多了个蒲团,师父叫她坐下再念。
她没想到师父如此求知如渴,鬼使神差地,拉了他一同坐下来。
念完这本,换了一本更复杂的,有些章节佶屈聱牙,生涩难懂,以至于她念起来断断续续,十分费劲。
“其下无地,其上无天。视焉无见,听焉无闻。其外有沃沃之——之——[3]”念书声卡住了。
“怎么了?”他问。
“掌门,这个字我不认识。”
“什么字?”
“不认识的字说也说不清……”叶若风陷入了死局,希望师父不要再为难她了,今天的任务就到此结束吧。
没想到应松玄侧过身对她伸出了手,摊开手心说:“写写。”
这只手略显苍白,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宽大的手心宛如一尘不染的空白纸面,正静静等人落笔。
叶若风微微有点迟疑,面对一贯高高在上的师父,她不敢轻举妄动,触碰他仿佛是一种亵渎。
他的指尖朝上轻轻扣了两下,似在催促。
她只好对照着书页上那个陌生的字,以食指指尖在他的手心一笔一笔描绘字的形状。她小心翼翼,不敢用力,像一支羽毛轻轻扫过一块冰。没错,他的手太冷了,像一块冰。
“太轻了,认不出来。”应松玄的声音也变得很轻。
以至于叶若风想回答“太轻了,听不清楚”,但她忍住了没说,只伸出左手托住他冰块一样的手背,右手用力把那个字重写了一遍。
“这个字念‘汜’,音同‘一二三四’的‘四’。‘沃沃之汜’,意指流水。”他认出那个字了,顺道给她解释。
叶若风突然感到有趣,念书也好像不是一件苦差事。加上这本书生僻字多,她每每停下来,便是在等着师父摊开手心。
“这字念啥”“这个也不认识”“这个呢”“还有这个”她问个没完没了,好像不是在帮忙,反而是在捣乱。
是以在她又写完一个字以后,应松玄忍不住问:“这么简单的字也不认识?”他突然怀疑她曾经在学堂里可能一节课也没认真听。
叶若风却恳切地回答:“请掌门恕弟子愚钝,这字确实不认识。”
应松玄感觉自己失策了,他分明是叫她来当书童的,怎么自己反倒变成教书先生了?早知如此,今日不该念这本书。他给她念了那个字的读音,并提醒她下不为例,正事要紧。
叶若风答应得像模像样,但没过多久,念书声又停下了。
“又不认识了?”应松玄按捺住心头隐隐冒起的火气,略带严肃地问她,“是真不认识还是假不认识?”
“掌门,是真不认识。”叶若风察觉到他细微的情绪变化,不敢再玩闹,她的确不认识。
他姑且再容忍这一次,伸出手等她。
她在他掌心写了好多笔画,然后等他揭晓答案。奈何这个字太复杂了,他没认出来。
叶若风于是放慢速度,重新又写一遍,他却仍然摇头。
“你是不是写错了?”他不相信天底下会有自己不认识的字,久违地较起劲来。
“掌门,我仔细看了,没写错。”叶若风难得看见师父出差错,就好像在美玉之上发现了一处瑕疵。
他不要太完美,才显得更真实。
“你过来。”应松玄把对面的叶若风拉到了胸前,让她转身和自己同向,“再写写。”
他将左手掌心摊开伸在她面前,感觉到她没有动作,又以右手轻轻戳了戳她的衣袖。他正在和那个复杂的字较劲,也和自己较劲,完全没有意识到叶若风呆呆立在他的怀中。
叶若风虽着男装,但仍然是女儿心思。平时看师父高高在上,只觉得不可亲近,此刻离得近了,突然感到莫名紧张。于是匆匆写完了那个字,笔迹十分潦草。
“写慢点,没看清。”应松玄还没认出这个字来,他对自己已经很不满意了。
叶若风不敢敷衍,只得放慢速度,一笔一笔再写一遍。时间随之变得缓慢,空气异常安静。她分明是在触摸一块冰,却感觉自己好像是一团火,说不清是哪里不对。
“这字是‘襳’,音同‘神仙’的‘仙’,是衣服上的装饰。”应松玄终于认出这个字了。仿佛是为了挽回颜面,他又补充道:“顺便说一句,你的字写得也太丑了。”
这句话就在她耳边轻响,她甚至感受到了一缕浅浅的气息。
她不敢反驳,见他收回了手,便赶紧坐回旁边那一块蒲团上,低声说:“掌门教训的是,弟子应当勤加练习。”
应松玄满意地点点头,嘴角似乎有一抹欣慰的浅笑,他突然想到了严析,他们同样优秀,势均力敌,又互相追赶,互相较劲。严析走了,没有人再与他作伴,没有人再与他争胜负。
对于知己之死,他除了愧疚,还感到更漫长的孤独。
今日,他不知怎地偏要认出那个复杂生僻的字,在这久违的胜负心面前,孤独露出了一丝破绽。
他愣了一阵方才回神,回到正题:“这本书念完了吗?”
叶若风感赶紧合上书说念完了,站起身来准备听他宣布今日任务结束。
没想到他稳坐如山,又从远处书架上隔空调了一本书过来。
怎么回事,这读书的任务是没完没了了吗?
叶若风眼巴巴地看了一眼窗外,夕阳西下,夜幕即将降临。
[1][3]出自葛洪《神仙传》。[2]出自《论语·为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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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涩拉扯,甜虐交织,还是熟悉的味道~
【前世:如履薄冰异瞳公主X身负仇恨清冷天师】
【今生:情窍难开懵懂师妹X爱而不得赌徒师兄】
全天下都信奉天师的预言——异瞳少女影响国运,祸乱人间。天师毕生使命就是找到她,惩罚她,剿灭她。
很不幸,天生“眼盲”的我就是他一直在找的异瞳。我防备他,欺骗他,利用他,想让他在发现我身世之前爱上我,如此我或许还能活着,活到我能够赎罪的那一天。
天师总是薄情的,亦或是我手段太拙劣,不够让他心软心动。后来我被选为和亲公主,他明明可以说“不”,但也从未挽留。
苍天真可笑,原来是临行那日就是我命定的死期,还好我已准备好以死谢罪。
大殿之上,我摘了面纱,第一次当众睁眼露出异瞳。在众人惊恐目光注视下,我拔下发间鹤簪刺向颈侧。
潋滟血光中,我以异瞳望向天师:“天师何必惊讶?我不过成全你罢了。”
他果然是恨极了我,不然他的神情为何如此可怖?
人世太苦,我不愿再有来生,可天意不知是怜悯还是捉弄,要我重活一世。我忘却前尘,斩断情根,成了修真界宗门里新来的小师妹。
同门都说大师兄是天之骄子,独来独往,白璧无瑕,不容亵渎。
但偏偏大师兄对我很好,我不好白白接受,故与他礼尚往来。
有时他的行为我看不懂,尤其当他眼中暗流涌动,温柔外表下危险讯息呼之欲出。我暗暗猜想,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瞒着我。
我不懂情为何物,师兄耐着性子说无妨,他会教我。
我同旁人练习,他居然第一次对我发火。
他说:“我教你爱,不是让你去爱别人的。”
我亲手剖开这块白璧,才发现白璧表面看着纯洁无瑕,其实内里伤痕累累,血迹斑驳。
师兄视角:
与她重逢那一日,我怕她忘了我,又怕她记得我。
无人知晓,为了让她复活,我付出了什么。
我赌她会再次爱我,赌赢了,我才能活下去。
我以为自己绝不会输,可她云淡风轻地问我:
师兄,你说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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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迢迢赶来与太子和亲的秋槐依,是三皇子喻咏庭名义上的嫂嫂,却阴差阳错,罔顾人伦,与他暗中苟合,做了他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她总以为喻咏庭是救自己于水火的恩人,他想要什么,她都可以给。她用知情识趣迎合他的无度索取,用善解人意接纳他的阴晴不定。
每一回缱绻温存,她仿佛溺毙在浪潮中不敢扪心自问:如此行径,是为了在绝境中夹缝求生,还是因为放不下远方亲族安危?又或者,最不敢深究的,是默默藏在心底不可名状的情动与爱意。
日复一日,秋槐依本以为喻咏庭对她终究有几分迷恋和怜惜,却听见他和朝中新贵谈论:“你说前太子遗孀,我那嫂嫂?她心机深沉,徒有几分姿色而已,你有什么好惦记的?”
她假装没听到,假装不伤心。她可以继续骗自己,一次次安慰自己,这些话是对她的保护,是他不愿意将她拱手让人。
然而她在雨夜中无意听闻密谈,喻咏庭对过去种种的评价是:“我厌恶前太子的一切,我会毁掉他的一切,包括那个女人。玩玩而已,还没尽兴……”
原来她不过是权力斗争的牺牲品,是他不屑一顾的战利品。他肆意享受的,不过是折辱玩弄一件玩物的快感而已。
是她自欺欺人,换得愚蠢天真。
那便到此为止,她选择一死了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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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文渊阁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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