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光澄澈,心跳倏地沉重起来,谢苗强忍着心里的恐惧,忽略掉乱七八糟的思绪,摸索到压在被面的衣服,哆哆嗦嗦地穿好,轻轻跳下床,抖索着嘴唇努力不让上下牙打架发出声响,颤抖的身子靠着窗子站稳,静心去听外面的动静,可心脏砰砰的大力跳动着,响在耳边不斥如一声声闷雷,震得她六神无主,惶惶不安。
听外面脚步声,一沉一轻,来人腿脚应是不利索。透过窗子缝隙向外看去,虽看不分明贼人面貌,但看身形高大健壮应是个孔武有力的青壮。谢苗闭上眼深深呼气,灶间里就传出叮叮当当地翻找声,夹杂着来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不一会,脚步声朝着正屋走来,黑影犹如一座大山压来,倏而响起沉闷的撞门声,一下下,仿似打在了谢苗的身上,立时就让她白了脸色。
一开始谢苗祈祷着来人只是单纯的偷盗,拿了灶间东西就走人,虽然是家里为数不多的精细粮食,但是总没有自己安全来得重要。没想到对方竟开始撞起房门,谢苗再不能自欺欺人,来人这是图谋不轨,没安好心。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恐惧彷徨,谢苗放下捂紧嘴巴的双手,大声叫嚷起来。
“来人啊,救命啊!有贼人进家门啊。”
一声尖利的女声划破冬夜的沉静,激起沉睡的村人。
谢苗喊出了平生最大的嗓门。
夜里警醒的狗子们早一步反应过来,汪汪汪狂吠起来,给这个安静清冷的夜增添了热闹,也给了谢苗些许勇气和暖意。
谢苗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身体,尽量忽略声如擂鼓的心跳,颤着嗓子,努力平稳声调:“不管你是谁赶紧走,一会大家伙都过来你就走不掉了。你拿了什么我也不会计较,赶紧走。”
“我怕什么,反正年后咱们就能结婚。我李向前不会亏待你,你放心。哎呦,外面冷死了,你快给我开门,冻死老子了。”声音粗哑刺耳,无端给这黑暗施了重压,让谢苗的呼吸不自觉又沉闷了几分。
“你别乱来,当心我去公安局去公社告你,你别欺人太甚!”谢苗声音里是藏不住的色厉内荏。
“我警告你不要叫喊,喊来人我就说是你找我来的,说不拢把我关门外,再嚷嚷我这就把衣服脱了,我看你还有什么脸面。给我听话点,不然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粗噶的声音里是说不尽的阴沉狠厉。
咣咣咣,李向前在大力踹门。虽然他瘸了一条腿,可毕竟是年轻小伙,陈旧的木门开始左右摇晃,吱嘎乱响,犹如行路的佝偻老人,下一刻仿佛就要倒下。
谢苗的心提到嗓子眼,恐惧攥住她所有心神,已是叫喊不出来,只有眼泪不停地簌簌往下落。
“苗丫头,怎么了?没事吧。”桃花婶熟悉的大嗓门犹如当头棒喝,揭开无形的束缚,谢苗整个人登时活了过来。
“婶子有贼,李向前来偷东西。呜呜呜,救救我。”犹如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濒死之人,谢苗用尽全身力气去喊。五脏六腑都纠结了起来,心更是撕裂般的疼。
也许是一刹,也许是漫长一生,谢苗听到桃花婶跳墙进院子的声音。
“这不是向前吗,你大晚上不睡觉跑人家家里干嘛,又偷鸡摸狗啊,都是乡里乡亲的你这不是丧良心吗。”说着话便把李向前拉一边去。
“苗丫头别怕,婶子来了,就在午门外。”不甚柔和的语调却给了谢苗无限的安慰,稳住了摇摇欲坠的心神。
“婶子,这都是误会,是谢苗叫我来的,说是要商量结婚的事,这事你就管不着了吧,你还能替她做主不成。”李向前耍起无赖来。
这时大门外传来拍门声,桃花婶赶紧去打开。外面站了不少街坊四邻,都是担心出事,冒着寒气起来看看的。
谢苗听见桃花婶把人都引进来,也打开屋门出来了。
“婶子,这李向前不要脸耍无赖,来我家里偷东西,这个是不是能去公安局报案,让他蹲大牢。”
还没等谢苗说完,李向前就急急向前迈了一步说道:“谢苗说话要讲良心的啊,明明是你叫我来的,怎么能说我偷东西,再说你哪只眼睛看我偷了,我拿什么了?我知道我惹你不高兴了,我可以认错,但你这样给我按罪名可不行,这么重我可不敢认。”
情真意切的样子,要是不了解他为的人都会信了他去。
“你血口喷人,我怎么会叫你来家里。欺人太甚,好不要脸。”谢苗气得涨红了脸,胸口剧烈起伏。
说话间,外面又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男人,浓眉大眼,身板结实,进到院子里看了一圈就问:“这是怎么回事?大晚上的不睡觉吵吵什么呢?都不嫌冷是吧?就要过年了还出这些幺蛾子,都不想好好过了是吧。”中气十足,颇具威严。
“大伯,是这丫头瞎嚷嚷的,关于婚事我俩没谈拢,她就开始诬赖我偷东西,我可是比窦娥还冤。”李向前委屈巴巴地对着来人说。很显然来人是他支书大伯。
谢苗气得一口气险些没上来,浑身发抖,指着李向前说:“做人讲良心,话不能乱说。明明是你来我家偷盗被我发现,你这样颠倒是非黑白,真是岂有此理。”
周围人其实还是相信谢苗的说辞的,毕竟谢苗一直是个老实腼腆的姑娘,谢老太太在世时就没看上李向前,谢苗自己还亲自拒绝过这门婚事,怎么看都是李向前耍无赖,想毁了人姑娘的清白。可是都惧怕支书,没人敢说出来。
桃花婶叹了口气走向前说:“苗丫头昨天还拒绝了你家,怎么能今天就反悔了呢,你半夜翻墙偷盗吓唬人这就是你不对了,我也是亲眼看见你在那撞门呢。都退一步,道个歉,以后别再犯这事就先过去了。”
她也是为谢苗考虑。先不说能不能让李向前坐大牢,就算成了也是坏了一个姑娘的名声,半夜有男人爬她墙头,说起来实在不好听,再说李家在这娄山沟就是土皇帝,招惹了他们,谢苗一个小丫头以后要怎么过活呢。现在先退一步了了这事,安抚住李家人拖着,过后谢苗去部队找找门路,兴许会有领导来给她做主。
“这我可不能应你。我不是翻墙进来的,谢苗给我留着门呢,大门是我进来又关的。她之前不同意那不是拿乔吗,戏文里不还唱三顾茅庐么,谢苗是个读书人,婚姻大事不也想讲求三顾四顾的,她原意着呢,我都懂。”说完还自认大度地笑了笑。
这时候李向前娘也从后面出来,袖着手,高抬三角眼,嘴巴一撇:“向前说得没错,不过也别再拿乔了,赶紧定了日子好过门,去到我们家保准过好日子。”
李向前娘又从上到下细细扫了一遍谢苗,清透的月光打在她高耸的颧骨上,显得松垮的面庞更加瘦削,不屑的目光让她整个人愈加尖酸刻薄。
看着这对令人作呕的母子信誓旦旦说着令人不知所谓的话,谢苗只觉得胸口像压了千斤巨石,不能呼吸。
“我不是,我没有。奶奶刚走我不可能急着嫁人。是李向前胡说,他们都在无赖我。”
深冬的夜清寒入骨,喘气成冰。周围人的面庞被雾气笼罩着,朦朦胧胧中看不清眉眼神情。一瞬间,谢苗只觉深坠梦中,一切都是她的妄想,她没有来到七十年代,她还在现在的家里,她只是做了个糟糕的梦。
然而不管是边上桃花婶关切的询问,还是远处不止的狗吠声,还是她这具僵直冷硬的身躯都提醒她,一切都是真实的。她已经不是生活在现代那个虽然失去双亲,但生活舒适自在的谢苗了。如今,她只是个人人可欺的弱质孤女,无依无靠。
她想大叫,她想对着所有人解释,可是再看看周遭,安静的人群,志得意满的李家母子,端着脸的支书,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袭上心头,谢苗只觉百口莫辩,一个小小的无依无靠的她,就算有一个桃花婶又怎样,怎么能敌得过这沉默的大多数,怎么能敌得过支书的权威,怎么能敌得过李家母子的厚脸皮。
这种情况下就算她去上面告李向前又能怎么样,且不说出门需要支书开的凭条,她也没有有利的证据给李向前定罪,先进的她毫无办法,寸步难行。她只能和李家人这么拖着,可是要是再发生今天这种情况又能怎么样,次数多了大家可能就都信了李向前的说辞,毕竟在不少人看来,她嫁进李家是不错的选择,除了李向前不着调了些,他父母兄弟得力,李家日子又红火,没准还觉得她占了便宜,没听见现在周围就有人说她不亏的话了么。
“谢家就剩这一个丫头日子多不容易,仔细盘算一下李家也是不错的人家,父母兄嫂都能干,男人懒了些,那肯定也是饿不着。”
“也是这个理,成家立业,没准结婚后人李向前就上进了呢。”
“农村过活没有个帮衬的人是不行的。”
“这么一说,李家这门亲也还不错。”
“本来我想给你留些脸面,但你这样不认赖我我也就不管了,看这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这下你没得说了吧。”说着李向前就从兜里掏出来一件女孩子的贴身物件在手里扬了扬。
谢苗脑子轰的一声气个仰倒,居然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坑她。
“谁知道你在哪里弄的,想这么给我泼脏水,你真是卑鄙下流,无耻小人。”
周围议论声顿时炸开,把她辩解的声音压下,看着她眼神异样还指指点点,虽有那么几个怀疑的,但是这种艳色的传闻只会越传越盛,慢慢的谁还会在乎真假,这怎么澄清得了。
谢苗无力地靠在赶上来的桃花婶身上,喃喃着说:“婶子我没有,我没有。李向前无耻小人,这么诬赖我。”
“我信你,婶子都知道,都明白。”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自己家就是本本分分的村里人,勉强养活家里人,哪有那个本事管这样的事呢。看样子李家是赖定这丫头了,哎怎么办,她也不知道。
支书咳咳了两声,又说:“时候不早了,大家伙没事都散了吧。”
“谢苗咱们明天再谈聘礼嫁妆啊,在家安心等着吧,我先走了。”
看着李家人的背影,谢苗恨得咬牙,可是她该怎么办呢?怎么脱离这个困境呢?现在她毫无头绪和办法。
送走看热闹的人群,勉强和桃花婶说了几句话,谢苗就和衣倒在了床上。
可她脑子里空空,仿似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神魂,只直愣愣地透过窗隙看向外面那片细长的天,无知无觉间直到天蒙蒙亮才睡过去。
窗外日光大盛,天光大亮,谢苗迷迷糊糊的醒来,依稀听见了汽车的喇叭声,一时竟不知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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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大家今天看阅兵了么,震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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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夜半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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