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娟接电话前本来是盛气凌人的,那对像黑虫一样的眉毛皱在一起。但是在接了电话之后,不知电话里的人到底说了些什么,于是肉眼可见的她立刻换了一个惊惧且稍显谄媚的表情,甚至连姿态都不由自主的放低了几分。
喻灼把钱娟的一系列变化收在眼底,轻轻嗤笑了一声他便转身走了,并把叶华的叫喊声当做空气。
办公室门口始终站着一个人,一见他出来就问:“怎么样?没有为难你吧?”
喻灼淡淡的扫了一眼牧洵,不知道他那双湛蓝色的眼眸中掺杂的担忧是真是假。
“喻致远解决了。”
说完,喻灼就像事不关己一样离开了。
留下的牧洵身体僵硬地听着办公室里钱娟低眉俯首的话语,唇角勾出了一个讽刺的笑意。
喻灼之后便没再回班,直接抬脚去了顶楼的舞蹈室。中午,韩绍炎四处找不到自己的饭搭子才再次把舞蹈室的门给推开。
舞蹈室的落地窗很大,但是却被人刻意的拉上窗帘,教室门被推开的瞬间,正午刺目的阳光便瞬间倾洒了进来,连空气中起伏的灰尘都被暴露的分毫毕现。
“镯子?镯子!”韩绍炎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这舞蹈室的空调实在是开的太低了。
不远处的喻灼胳膊搭在眼睛上,低喃一句:“叫魂呢?”
韩绍炎听了这声音身体一顿,转身关上了门,顺手把中央空调温度调低。
喻灼今天上午干的事早已经在一个课间被传地人尽皆知,而韩绍炎还是到一班找不到喻灼,看班里的人表情不对才问出来的,当场他便急的团团转。
一路上,他以为喻灼躲在舞蹈室肯定难受的要死,没想到他的声音听起来却像事不关己一样。
啧,难办。
韩绍炎和喻灼家里有点交情,两人最早大概是在韩绍炎12岁的生日聚会上认识的。
说是为他办的生日聚会,可韩绍炎却清楚,每次生日会父母请来的大多数是自己不认识的人,他们借此机会聊着他并不感兴趣的事,反而却硬生生把他抛给一群自己不熟悉的玩伴。
韩绍炎其实对谁都玩得来,所以他一向没有介意,但恰好那些日子他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玩伴,根本没有心思和那些娇气的小孩玩,心情低落之间,于是他一个人跑了出去。
他的家很大,有一个很大的后花园,花园里有一颗巨大的榕树,当初他就是和自己的好朋友在那里玩的。
然而,彼时,那个位置却被一个人给霸占了。
韩绍炎立刻满腔怒火地跑过去想把那个鸠占鹊巢的小孩给扔开,可凑近却对上了一双漆黑如冰的双眸把他吓了一跳。
他是为弄丢了朋友而难过,那么这个男孩是因为什么呢?眼神冰冷空洞,像是个没有灵魂的洋娃娃。
大人们在室内推杯换盏,间或声音还能透过冬天冷薄的空气传过来。
“……你是谁?”韩绍炎顿了顿,收起了一些尖锐。
男孩定定地看了韩绍炎两秒之后把眼睛挪开,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刚满十二岁的韩绍炎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男孩身边。
小孩的心思很单纯,我难过但是你看起来比我还难过,那我就感觉好受一点了。
“哎,你是不是那个姓喻的儿子,你俩长得可真像。”韩绍炎说。
男孩这回主动的把脑袋转过来,语气硬生生的:“我叫喻灼。”
“玉镯?”韩绍炎笑了,“你一个男孩为什么起了个女孩的名字?”
喻灼不理他了。
韩绍炎以为是喻灼羞恼了,赶紧说道:“哎,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叫韩绍炎,悄悄告诉你,我以前的shaoyan是多少的“少”,语言的“言”,小时候我爸嫌我话多老是打扰他和母亲,就想让我话少点。”
喻灼看着韩绍炎,似乎是想说——你现在的话依旧很多。
那天,韩绍炎把不说话的喻灼当作一个沉默的树洞,把自己心里的话和气恼一股脑的说给了喻灼听,但是无论他怎么想方设法,喻灼却总是闷声不吭,到谈话的最后,韩绍炎才听见一句像是喃喃自语般的几个字——“我妈去世了。”
小孩子对生死这件事没有什么概念,更不会预设亲近之人死去这个想法,所以当韩绍炎听到这句话时是十分震惊且难以相信的,但更多的还是来自心底油然而生的同情。
之后,应该是大人们的原因,两个人被分到了一个初中一个班级,直到来到一中选科后才彻底分开。
现在算起来已经将近五年,虽然在外人看来是韩绍炎主动去贴喻灼的冷屁股,但是只有韩绍炎知道,喻灼不是他们眼中的那个样子。
——他是那种为你做了什么事都不会亲自告诉你的人,而他韩绍炎也早就认定了这个朋友。
但是现在韩绍炎看到眼前的喻灼,却种莫名的,难以言喻的情感。
十二岁的他早就在那天之后走了出来,而喻灼却好像永远地留在了原地,并且扮演着一个他所认同的角色,浑浑噩噩地做着他本分的事情。
“镯子,你和我说实话,你昨天晚上是不是看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今天困成这样子?”韩绍炎收起担忧的神色立刻换了个轻松的表情打趣道。
喻灼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韩绍炎,“你说的是你怕被阿姨发现而非得藏在我家的东西?”
韩绍炎瞳孔一震:“你真的看了?我靠——喻灼,你偷偷看我东西。”
喻灼把韩绍炎的手扒拉过去,眯着眼睛直起身,“你还真的藏了?藏哪了如实交代!”
韩绍炎立刻发觉自己又上了喻灼的圈套,没好气道:“喻灼,老子费劲吧啦地来安慰你,你倒可好还有心思套我话!”
喻灼白了韩绍炎一眼。
上个星期韩绍炎突然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跑到他家,进他的卧室一通操作,他还没反应过来韩绍炎就空着手走了出来,之后又赶紧前言不搭后语地离开。
喻灼当时把自己的房间从里到外都翻了一遍,却惊悚的发现韩绍炎似乎比他还更了解自己的卧室,这几天他本来就有找韩绍炎询问的心思,哪知道他却突然间凑了过来。
“我用你安慰?”喻灼抱着胳膊说。
韩绍炎压低了声音向喻灼凑过来,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个空旷的舞蹈室只有两个人一样。
“等我下次去你家我当面给你拿出来。”
喻灼看着韩绍炎猥琐的样子皱了皱眉把人推开,“远点。”
说着,喻灼起身把窗帘拉开,阳光大片大片地闯进来,韩绍炎赶紧挡住眼睛。
“哎,走,陪哥去吃饭。”
喻灼伸了个懒腰转过身,“不去,没胃口。对了,再提醒你一遍,韩绍炎我比你大了整整一岁。”
韩绍炎咧着嘴笑了一下,“那你知不知道你比我大一岁还没我高是因为自己经常不吃饭的原因!”
喻灼怔怔地上下扫视了韩绍炎也一眼,他平常都不怎么关注经常见到人的外型,感觉看多了每个人都一个样,但是经韩绍炎这样一说却让喻灼深深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两人同为alpha,喻灼身高182,按理说是高的,但是韩绍炎却看起来比他壮一点还高一点。几乎是让喻灼一下子就联想到一个头疼的人——牧洵
今天是怎么了,两个alpha竟然都让他意识到自己“矮”!
“我知道,我还刚知道你在我家藏了东西,要不让你妈也知道一下。”喻灼抄着兜斜斜地看着韩绍炎。
韩绍炎立刻就不敢说了,赶紧换了个话题。
“哎,镯子,你清楚你那新同桌的来历?”
喻灼调试音响的手一顿,“不清楚。”
“那就奇怪了,不清不楚的牧洵为什么对你那么上心啊?”韩绍炎脑海中猛地闪过自己进一班时牧洵看自己的眼神,莫名其妙的,他十分灵敏的嗅出了一些类似于看他不爽的火药味。
“噢,那叫家伙让我给你带一句抱歉,不是,他是不是欺负你了镯子。”
喻灼轻哼一声,说实在,他也看不透牧洵想要干什么。如果就如牧洵所说眷恋怀念小时候那份友情,但是如今牧洵已经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再继续这样毫无理由的“假情假意”下去未免也太可笑。
如果真的有的话,喻灼只能想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寄人篱下,对他这样的态度八成是为了讨自己的欢心好让喻致远省心。
想通了喻灼嗤笑一声,“滚蛋,他问问他敢吗?”
“……”韩绍炎没说话,看着面前的喻灼,又想着刚才见着的牧洵。
于情于私,说不来……
热闹在门被关上的瞬间散去了,喻灼冷静的调了好几首歌,最终没了耐心随机选了一首,接着把音量拧到合适的高度。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大概是落地窗外的晚霞换了一个颜色照进来,喻灼才发觉已经下午了。尽管开着空调,也因为剧烈运动了一下午而满身大汗,喻灼放任自己躺在地板上,胸膛起伏。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吃午饭的缘故,喻灼现在脑子有点晕,这倒是平常没有的情况。
咚咚咚——
力道不轻不重,很礼貌。
喻灼侧侧头又转回来,闭着眼睛不说话。
“喻灼,我知道你在里面,开一下门好吗?”牧洵低沉的嗓音透过厚厚的特质隔音门板传进来显得有点轻,
但是却在安静的舞蹈室里又显得特别有存在感。
门外的牧洵见没有回应,继续道:“现在已经放学一个小时了,陈叔叔打不通你的电话,他说喻叔叔今天回来了让我们早点回去。”
牧洵手指紧了紧,见人没回应,压低声音道:“喻灼,我听韩绍炎说你中午没吃饭,这样下去身体会累垮的,跟我出来行吗?”
咔嚓——
喻灼猝不及防地把门拉开,带出来一阵冷风,但随风而来的还有一股甜腻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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