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深情

正月里的第一个月圆之夜,宽阔的山道上依旧寒气逼人。半空中是一轮寒光四溢的月亮,尚未达到圆满。一辆无人驾驶的马车信马由缰地缓缓前行,马蹄踏在山道上发出“哒哒”的响声,与空寂的四野形成了鲜明对比。

路阮坐在马车厢里,身子歪着,手里轻轻地抚摸着白骨杖,心道:“母亲,女儿趁着上元节无事来看你了。都说‘人月两团圆’,可是今年的月亮并未圆满,父亲也过世了。女儿举目无亲,就干脆来陪陪你算是过节了。”想了一阵子,眼前又浮现出萧迟的身影。一想到他,心里立时温暖了起来。

马车又赶了一阵,缓缓停了下来。路阮下了马车,轻抚着马头道:“马儿辛苦你了!大节下的还要你赶夜路,待会儿我给你准备一点可口的草料,让你饱餐一顿。”转过身踩着石阶缓缓向上。待到了半山腰的尼姑庵旁,早见庵主带着两个年轻的尼姑立在那里,像是在专门迎候自己。

路阮略感诧异,那庵主竖起单掌施礼道:“贫尼见过路堂主!”路阮心里好奇这位老尼姑是不是出家人了,躲在深山里居然连自己当了堂主都知道。

路阮还了礼,问道:“敢问庵主,不知庵内可有喂马的草料?我的马儿赶了一路饿坏了。”那庵主道:“路堂主自去忙自己的,些许琐事由贫尼料理即可。”路阮回望了一眼山下的马车,道了谢朝尼姑庵后面的岩洞去了。

入了洞内,路阮学着朱明烨教过自己的手势开了机关,只见一人身着乌黑裘衣,倚靠在岩壁旁,手里拎着个酒坛子,地上已经扔了好几个,满室的酒味冲鼻。

“朱叔叔!你怎么在这里?”朱明烨回过身来,眼神有些迷离地道:“是阮阮啊!我当然在这里。每年的上元节,我都是在这里度过的。今年已经是第十三个上元节了,不过今年的月亮不够圆,也不够大。”

望着对方烂醉的神情、凌乱的束发,还有满嘴的酒渍,路阮显得非常震惊,这还是堂堂的监事阁大阁领吗?分明就是一个嗜酒如命的酒鬼啊!

路阮上前几步,伸出手准备搀扶对方。不料朱明烨固执地甩开她,倔强道:“哎呀!我没醉!我朱明烨是何人,几坛子酒水岂能把我灌醉?我清醒得很呢!”目光扫向了几丈之外的棺椁,微笑着道:“佐阁领,你说说!你我一起共事多年,你见到我喝醉过吗?”

凌空旋转的定颜珠发出翠绿色的荧光,棺椁中人安详地躺在那里,寂然无声。朱明烨搂着酒坛子,踉踉跄跄地走到棺椁旁,一叠声地唤道:“小阮!小阮!你怎么不说话呢?都十三年了,你就不能开口跟我说句话吗?你不知,我多想听到你的声音!”随即眼泪无声地掉落下来,与满脸的酒渍混在了一起。

路阮远远地站着,不想他对母亲的爱如此之深。尽管已过了十三个春秋,他的爱丝毫未因岁月的更迭有所减少,反而像窖藏的美酒一般愈发浓烈。对方一手搭在棺椁上,头埋了上去,像是发出了轻微的抽泣声,左手搂着的酒坛子掉落下来,骨碌碌滚到了路阮脚下。她轻轻地走过去,一手搭在朱明烨宽厚的肩膀上,安慰道:“朱叔叔,你别这样。今儿是上元佳节,母亲不是在这里陪着我们吗?哪有哭哭啼啼过节的呢?”

朱明烨缓缓抬起头,泪水早已模糊了脸庞。路阮掏出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朱明烨拿手帕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说得对!过节应该开心才是。年年的上元节都是我一人陪着你母亲,今年刚好有你来了。你母亲的在天之灵瞧见了,必然会欣慰很多的。”

路阮顺着他的话道:“母亲,以后每年的上元节我都来陪你过。有我跟朱叔叔陪着,你一个人就不会孤单了。”转而望着朱明烨道:“朱叔叔,我要郑重地跟你说一声谢谢。谢谢你将我带到了母亲身旁。十三年了,我身在鹅城的路府大宅里,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着母亲。我将自己困在一处偏僻的小院里,不敢在宅子里随意走动。因为只要一出去,就会想起与母亲牵着手在何处走过,想起母亲的音容笑貌。不想十三年后,我居然还可以重新见到母亲。所以,我心里对您充满了感激。”

朱明烨摆摆手道:“感激的话就不必说了。将你母亲的灵体带到两情山,我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就想着自己时常可以见到她。待你长大了也可以将你带到相思洞里,让你们母女团聚。不过——”说到这里,他像是有些犹豫,停顿了一下:“有点对不住你的父亲。毕竟,他临终的遗愿是要跟你母亲合葬。”

路阮靠近两步棺椁,望着棺中人栩栩如生的面容,柔声道:“若是那样,我就永远也见不到母亲了。我相信父亲会理解她的女儿的。”

“阮阮,谢谢你的理解。”朱明烨也折过身子,站到了路阮身旁,面容平静地注视着棺中人,问道,“你上任谍报堂堂主也有一段时日了,听说副堂主言尚庭已被你收服,真是可喜可贺。关于你母亲被刺杀一案有什么思路吗?”

路阮没有立即答言,而是低头拿出一个木匣子打开了,露出了纯白的握玉,冲朱明烨道:“劳烦朱叔叔将此物放回我母亲手中。”朱明烨“嗯”了一声,目中精光一闪,一道无形的潜力射出。只见木匣子里的握玉缓缓自行升起,凌空移到了定颜珠的照射范围之内,立时披上了一层翠绿的光芒,随后缓缓落入内棺之中,轻轻地落到了棺中人的两手之间。

路阮望了眼握玉,柔声道:“母亲,女儿将握玉还回来了。你可不许怨怪女儿说女儿顽皮呀!”语气娇嗔,像极了一位正在跟自己母亲撒娇的孩童。

朱明烨侧身望了她一眼,路阮方道:“当年的母亲神通了得,虽然身怀六甲,但是潜力依然不容小觑。能够一击之下成功刺杀母亲,这个刺客武功必定不弱。我准备从这方面入手,详查那些潜力达到第六境界以上的潜力师。虽然潜力世界里的潜力师数量庞大,但是达到第六境界以上的并不多。”

朱明烨摇了摇头:“此法不妥!我先前已经试过了,收效甚微。虽然能够达到第六境界以上的潜力师确实不多,但是潜力世界博大精深,疆域广阔无垠,不知有多少世外高人藏身在什么地方,查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难度太大。”路阮沉思了一阵,复言道:“上次朱叔叔说过,宇文氏的嫌疑最大。不知宇文家族里,谁的潜力修为最高?”

“潜力最高的该是他们的族长宇文玺铭。不过,我也从未见过他出手,潜力应该在第六境界以上吧。你母亲尚未遇害前,他就已经双腿瘫痪了,行动不便,应该不是他。现在听说他的女儿宇文弋罗也十分厉害,一个女儿家硬是活生生被他逼成了一名神通了得的高手。为了能够让他女儿提升修为,甚至连一些魔功邪术都让她修炼。摊上这样冷酷的恶毒父亲,也算是这位‘紫衣女将军’的人生大不幸啦!”

路阮举起手里的白骨杖,认真地盯着莹白的杖身,道:“可恨我至今无法参透白骨杖里的秘密!潜力还在第二境界,始终无法突破第三境界。就算真遇到了凶手,估计还没动手替母亲报仇,自己的小命就先搭上了。”

朱明烨安慰道:“这事急不得。每个人体内潜藏的潜力都是巨大的,但是它们像孩童般非常调皮,总是藏在某个未知的地方。所以我们修炼的根本就是要唤醒它们,让它们在我们体内活跃起来,最后达到为我们灵活运用的状态。潜力天生就具备灵性,它们是有自己的本源所在的。你要试着去寻找潜力的本源。”

“潜力的本源?那是什么?”朱明烨耐心地解释道:“因为潜力是天地初始时期那股‘阴气’所化,所以它的力量非常强大,强大到具备了自我灵性。潜力的本源叫做‘潜灵’,它是我们体内所有潜力的源泉。它已经具备了知觉,生成了自我意识,就像我们人类一样,热了知道脱衣裳,渴了知道喝水。”

路阮面带疑惑道:“可是我怎么感觉不到潜灵呢?它在我体内的哪个地方呢?”朱明烨道:“因为你体内的潜力还比较微弱,这就导致潜灵也跟着非常弱小。它是存在的,只是你还感觉不到而已。等你达到了第七境界——潜灵出窍,体内的潜灵已经非常强大,它就可以脱离你的躯体自由地幻化出来,就像你的影子似的,随时听从你的召唤。”

见路阮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朱明烨想了想道:“我给你举个例子吧。在古代道家的修炼中,有一层次叫做‘元神出窍’,有点像灵魂出体。这个过程特别像女人怀孕,十月怀胎,月足胎园才可以达到。最终在人体内形成一个小小的‘元婴’,经过时间的磨练,最终达到出体的结果。而我们潜力师通过不断修炼,达到‘潜灵出窍’的过程跟这点极为相似。只不过,因为潜灵的力量非常强大和具备了自我意识,一旦它脱体而出,就已经是一个独立的生命体存在了。”

路阮诧异道:“这么说潜力师一旦达到第七境界,就无法掌控出窍的潜灵了?”朱明烨抬头望着荧光四溢的定颜珠,解释道:“那倒也不是!我之前好像对你讲过,潜灵与母体是共生关系。如果母体不存在了,它也会跟着消亡。所以在危机之时潜灵会自发保护母体,就像你在山道上遭遇山匪的那次一样。但是因为它非常强大,具备了灵性。所以就需要母体与它随时体悟交流,只有两者心意相通,这样才可以将体内的潜力随时发挥到极致,成为一名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潜力师。”

“要达到第七境界才能与潜灵面对面对话,我现在才第二境界,还差得远呢!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朱明烨拿过她手中的白骨杖,目不转睛地盯着道:“你母亲向来深谋远虑,既然留下遗言让你替她报仇,必然是做了妥善安排的。你修炼潜力的同时,还要用心参悟此物中的秘密,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路阮“嗯”了一声,目光移到了棺中人身上。对方双眼微闭、神态安详,仿佛睡熟了的婴儿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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