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成壁既然答应颜成珞的请求就一定会做到，她如今和明珠公主的事情在颜知文那里过了明面，所以自然也不用像以前那样遮掩。
于是便想着以公主相约的名义带颜成珞出府，这件事自然要请示过贺氏，虽然说是请示，可贺氏又怎么可能不答应，只是多嘴问了一句：“怎么想起带你五妹妹?”
颜成壁答她：“公主知道我和成珞妹妹交好，所以便让我带妹妹一起过去陪玩。”
贺氏故作端庄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带你妹妹去，只是记得千万别犯什么错，若是冒犯了公主便是死罪。”
颜成壁应下离开后，贺氏面上的端庄才收起来，不禁眼里透着厌恶道：“她倒是运气好，能攀上贵人的高枝。”
旁边蓉儿替她捶着腿笑道：“三姑娘到底只是庶女，怎么会真的入得了贵人的青眼，说不定公主只是孩子气上来了觉得好玩，过段时间腻了就忘记了。”
贺氏觉得她这话有理，心情也好了不少。
……
既然得了贺氏的允许，颜成壁就让人套好马车带着颜成珞出门了，路上她问颜成珞：“你可知道你姨关娘在哪里?”
颜成珞垂着头正用手指绞弄着衣角，听见她的话不由抬头摇头，她只想着要见甘姨娘，但是她在府里地位尴尬，也实在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颜成壁告诉她:“清风寺后山外有个小院子，父亲派了两个嬷嬷看管着。”
清风寺本就都是女尼，罗老太太与寺里主持又相识，所以颜知文当时就选择了将甘姨娘送到这里清修。
说是清修，却是软禁，颜成壁带着颜成珞进了院子，院里的两个嬷嬷早就被望月想办法支开了，但关押甘姨娘的屋门外却还有一把锁。
颜成珞摸着锁头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颜成壁，颜成壁从袖中将钥匙拿出递给她，颜成珞深呼吸一口气上前打开了门。
她进门的时候先是被简陋阴暗的环境一惊，然后眼神在掠过禅床上躺着的女人后忽的心中一紧，她匆忙跑到床边蹲下身急切呼唤着：“姨娘，姨娘，我来看您了。”
甘姨娘不是乖顺的人，颜知文把她赶出府里，她自然不肯就这样乖乖听话，当时激烈抗争了一番，只是颜知文说翻脸就翻脸，那么多年的情谊都不管不顾了，让人打断了她的腿服了令人昏迷的药送到这里，她痛苦醒来之后只恨他无情。
因为腿受伤发着热此时她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叫她，睁开眼恍惚之间只觉得面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成璎，忙伸手上前抚上对方的脸亲昵道：“你怎么才来，娘好想你。”
颜成珞从未被甘姨娘如此亲昵对待，心下一下子就热了，正欲说话，下一刻就听见甘姨娘道：“璎儿，怎么几日不见就瘦了。”
一下子心中温热褪的干干净净，颜成珞只觉得如坠冰窖，她咬着牙克制住内心的痛苦道：“我不是颜成璎，我是颜成珞。”
甘姨娘听到这句话，原本的恍惚的心神忽的清明了些许，她费力又将眼睛睁开了些，这才发现原来真的不是颜成璎，而是那个她一向不在意的小女儿。
她的表情慢慢冷下来，伸出的手也缩了回去，她躺在禅床上面无表情望着天花板道：“你来做什么?”
颜成珞压下心中的酸涩道：“我心中挂念您。”
“挂念我?”甘姨娘冷笑道：“挂念我，怎么在你姐姐为我求情磕头的时候你站在旁边像个木头一样。”
颜成珞急急为自己辩解道：“父亲当时那么生气，我若贸然开口只怕父亲会对姨娘更加迁怒。”
“够了。”甘姨娘出声制止了她的辩解，她淡淡道：“我不想听你那些理由，总归这么些年你与我也不亲近，我也不怪你。”
“我与姨娘不亲近?”颜成珞听见这话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难道不是姨娘这么些年对我不理不睬吗?”
她忽的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甘姨娘，她眼里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她开始控诉：“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明明和云姨娘的永榆同一时间出生，他是个男孩，我却是个女孩，害的你落云姨娘一头。”
“我也知道你恨我是因为当时我让你差点难产而死。”
“可这些都是我想要的吗?你以为我就想托生在你肚子里面吗?这么多年我看着你对二姐姐关心备至对我却冷眼相待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听了颜成珞的话甘姨娘的心中一窒，她想起自己这么多年对颜成珞的所作所为也不由有些羞愧。
但她还是道：“可那又有什么办法，成珞，我看着你实在生不出一丝欢喜。”
她这句话比前面所有话都让颜成珞心碎，她忽的像是卸掉了全身的力气般虚弱道：“姨娘，你为什么当时不把我掐死，免得现在两个人痛苦。”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包裹轻轻放到了甘姨娘的枕头边道：“这是我这么多年攒的体己，姨娘到底生我一场，这些就当我报答姨娘的。”
“从此，两不相欠了。”
甘姨娘伸手握着那包银子，看向颜成珞的眼神十分复杂，她张口还欲说些话，没想到颜成珞却丝毫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扭头径直就走了出去。
她垂眸，眼底忽的滑过一丝泪珠，忽的意识到对那孩子怎么会没有爱呢，只是爱太少了，厌恶太多了。
世上不是每一个母亲都爱自己的女儿的，当年她亲娘把她卖到颜府做妾她就明白了。
她将银子悄悄藏好，她知道她在这里的一切都要有银子才好打理，她才不认命，她要好好养好身子，将来才有回府的一天。
她可还要看着她的璎儿风风光光出嫁。
耳边传来脚步声，甘姨娘以为颜成珞还没走，扭过头道：“怎么又回来了?你要是想把银子要回去，我也不答应了。”
却没想到撞进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子里，眸子的主人温和道：“什么银子，成珞给了你银子吗?”
对方虽然笑着，可甘姨娘却觉得毛骨悚然，纵然她再如何反应迟钝便也能猜出所有的事都是颜成壁暗中操作的，这个女孩才十五岁，她却觉得她心机深的可怕。
她戒备的看着对方：“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笑话吗?”
颜成壁摇摇头道：“我是送成珞过来的。”
甘姨娘醒悟，难怪颜成珞能来看她，有本事又肯帮她的人除了颜成壁也没别人了。
颜成壁一步一步朝甘姨娘走近，甘姨娘心中畏惧却只能拖着伤腿挪到了床边的角落里，双手紧紧握住自己的银子道：“我纵然之前害过你一次，如今也已经抵消了，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因为她这话，颜成壁顿住了，含着笑意的眸子慢慢淡下来，她状似天真道：“只有一次吗?”
甘姨娘不明白她的话。
却只听她说：“难道在来接我回府的马车上动手脚的不是你吗?”
甘姨娘顿时大惊失色尖声道：“你怎么会知道?”
颜成壁看着她，甘姨娘只觉得她的眼神像是看一件死物，对方幽幽道：“我知道的比你以为的要多得多，过去的一桩桩一件件都要我讲给你听吗?”
她从小到大缠绵病榻，总有几次一只脚都踏入了鬼门关，云姨娘自然是舍不得她死的，背后动手的便只是甘姨娘和贺氏。
只不过他们两个一个将尖酸刻薄摆在明面上，一个佛口蛇心将恶毒藏在心底。
“你以为这次是你失手，其实这是我的报复。”颜成壁上前替她将棉被往腿上盖着：“你想回府，我却不想见到你，所以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
甘姨娘伸手想要来抓她，却被她抽出的匕首一划，她痛呼一声捂住血流不止的手腕，却还是忍住疼痛尖锐道：“我要是一定要回去呢，反正在这里也是一个死，我倒不如回去死在府里。”
沾了血的匕首在棉被上擦了两下，颜成壁收了匕首笑的明媚：“那就看是你回府快，还是我的动作快。”
“或者你有信心颜成璎斗得过我，你敢回来我就敢向她下手。”
提到颜成璎，原本紧绷着的甘姨娘顿时愣在那里，原本还斗志昂扬的眸子灰暗了下来，她脱力般靠在壁上失魂落魄道：“我明白了，我会好好待在这里的。”
颜成壁离开时，甘姨娘叫住她，这次不是直呼其名，而是一句“三姑娘”。
颜成壁没回头，只听见甘姨娘在后面求她道：“璎儿她并不算十分坏，求你别对她下手。”
颜成壁停下脚步，她低声道：“对于颜成璎来说你是个好母亲，但你对不起成珞。”
背后之人没再说话，颜成壁这才继续走出去。
上马车时，颜成珞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似看着她，一见着她便只往她怀里靠，她抱住她哭着道：“三姐姐，成珞现在只能依靠你了。”
颜成壁拍着她的后背不说话，等她哭完了才缓缓道：“靠我是没有用的，无论什么时候你能靠的只有你自己。”
颜成珞睁着泪眼朦胧的眼神似懂非懂的看着她，颜成壁叹口气掏出帕子给她擦了眼泪，十二岁的小女孩，能期盼她懂多少。
她对马车外道：“去秋月楼。”扭过头再对颜成珞道：“秋月楼的杏仁露很好喝，带你去尝尝。”
这句话颜成珞听懂了，眼神里透出高兴，但高兴很快又被压下去，她小心翼翼道：“不直接回府，太太会不会怪我们?”
颜成壁指着她的头道：“若是现在回府只怕太太会怪我们，我这次出来是说跟朋友见面的，若是没有见面就回去太太就该怀疑了。”
“什么朋友，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但很快你就认识了。”
“那是谁家的小姐，我该怎么称呼?喊姐姐还是喊什么?”
“或许……你该喊殿下。”
“殿下?”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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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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