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见银面方悟从前事

顾轻风听铁匠言说,只听得津津有味,却不知道有这许多江湖故事,烧也慢慢退掉了,昨夜没有睡好导致的困倦却反而慢慢涌了上来,只是细雨为他打探消息仍未归来,他又如何睡得?

恰逢此时铁匠女儿回来,言说乞丐们做了打算,却是化整为零,托了三教九流各处朋友,分开藏匿去了,说毕又对着顾轻风道:“我路上遇到大姐姐了,大姐姐叫我回来告诉你,叫你不要担心,她已知道李逍去处,到时候她带着李逍一起回来看你。”

顾轻风听了心内稍稍放松,又见那铁匠和他女儿在一起在互相说着些别离多日的悄悄话,他躺在床上当下再也支撑不住,却沉入那黑甜梦中去了。

梦中他却是看见了那位白衣使大人,正挥毫笔墨,惩除奸凶,真个是白衣胜雪,顾轻风不自觉想要跟上去,向那位大人表示尊敬之意,却见那位大人越走越快,又见前面一栋建筑金碧辉煌,却是庄严可怕,那白衣使大人身上白衣也尽数褪下,换做了锦绣凤衣,露出一张倾城面孔,正在皇宫之中对着当今帝王侃侃而谈,讲述那孟尝君的故事,顾轻风正听得津津有味,却见帝王一怒,对着他喊,哪里来的贼子,顾轻风一惊,便要逃跑,却被皇宫中那高高的门槛一绊,一下子从睡梦中跌醒过来。

却忘了自己身处何处,下意识却喊道,

“细雨救我!”

再睁眼,哪里有什么细雨,只有铁匠屋子里冰冷的床铺从下面传上来一阵阵寒气。

铁匠的女儿听到他呼喊,忙进来看他情况,顾轻风满头的冷汗,问铁匠女儿自己睡了多久,铁匠女儿算算时间,不过半个时辰。

顾轻风便披了衣服出门,铁匠女儿忙拦他道:“大哥哥,你再多睡会儿呀,爹爹说了要你好好休息的。”

顾轻风闻言问道:“你爹哪里去了?”

铁匠女儿道:“我爹爹出去寻大姐姐去了。”

顾轻风听了更是心急,也不管铁匠女儿阻拦,便往外走,出得门去,现在是下午时分,街面上却空无一人,为了昨日火光和大牢遭劫,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只一缕秋风轻轻在街面上撩起一阵落叶,平添萧索,昨日红一刀留下的轿撵也不知道何时叫人收去了。

顾轻风怔怔地站在屋前,铁匠女儿忙跟了上来道:“大哥哥,我们回去吧。”

顾轻风却罔若无闻,只见大街尽头突然冒出一阵雪白,沉稳的脚步声落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十分地刺耳。

铁匠女儿也听到了这声音,循声望去,便见那街道尽头,一个白衣人走了过来,那白衣人脚步并不匆忙,但是须臾便已经要到他们的面前,铁匠女儿看到他那一身白衣比雪还要白,还看到他的脸上有一张银色的面具散发着一阵刺眼的冷光。

顾轻风感觉自己遥远的记忆好像被触动了起来,那段记忆实在遥远,远到他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但现在却好像像断了线的珠子,他趴在光滑的地面上,一颗一颗把他们拣了起来,然后用记忆慢慢串联。

他知道,眼前的人是白衣使,但是他也知道,眼前的人不是白衣使。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白衣使的银色面具,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见到白衣使的银色面具。

铁匠女儿也看着这白衣人,她不知道这白衣人是什么来头。所以她只睁着自己的一双眼睛瞧。

那白衣人却好似没有看见他们,只似一缕幽魂一般,从街头到街尾,很快便消失不见了,好似顾轻风和铁匠女儿看花了眼,刚刚不过是一场幻觉罢了。

顾轻风回到屋内,脑海中思绪繁杂,却是为了多年前的一桩故事,那时候他还未定亲,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竟有母亲年幼时为他许下的一个婚约。

那时李逍和苏以已经离开了家到了江湖上去,父亲也为了那桩他不晓得的婚事离了家园,家中只有一个刚刚十八的四弟熊琦照顾着另一个浑还是顽童的弟弟,顾轻风与他们总没什么话说。

那是一种难得的僻静,好些年顾轻风也不曾再体味过,又兼着那时父亲请来教他读书的老师也刚刚辞馆,他也还很年轻,平日里那样多的管教规矩,如今却由了他掌管门户,只有他管别人,却没了别人来管他。

他那时也做了不少的糊涂事出来。

他的母亲从他出生起身子总不大好,身边总围了多少的江湖名医,甚而为母亲父亲不知动用多少钱财关系,却将一位退休了的老太医也请将了过来,可惜,在那长达数年的药草香里,他的母亲还是没有抵过病魔的侵袭,他十岁上下便没了母亲,但却将几部医书烂熟于心,父亲见他爱于此道,干脆叫那老太医收了他做关门弟子,又为他寻来多少医药典籍。

比至如今,古往今来中西海外,所有医书他无有不看的,只是没有多少实用机会,他父亲也不叫他随意便为他人看病,平日里家中几个弟弟生病,他把脉问诊,却也没什么偏差,再书写药方,服之不过几剂,药到病除,他的兄弟都说比外面医生要灵验的,他听了,又有些自矜自傲,想自己浑身本领,哪能如此便埋没了?也总想着要出了这府门给外人治病的。

可父亲总也不依,左不过说他年纪尚轻,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到时给人家治坏了该当如何?

如今父亲不在,就是与他年纪相仿的二弟三弟也早于两年前就离了家中,家中更无大人,却叫他胆子大了起来,便自在家门口开了个小小的义诊。

初时没有几人上门求诊,后只怪这柳江地方实在是偏远,却没有多少医生的,郎中们平日里总是忙得脚不沾地,却也无法完全兼顾,又兼着顾轻风只要卖弄自己一身好医术,他身旁下人也多是讨好之辈,为了他开心便到那街面上,见着谁咳嗽感冒的,就拉了来。

起先唬的那街面上人只是一阵错愕,见是顾家奴才,顾家在柳江也算得名门望族,又惯是怜贫济弱,便真有几个叫拉了过去的,顾轻风自然的喜不自禁,只认认真真把脉,仔仔细细看面,又是观舌苔,又是问明细,看了诊,还叫仆人从家中自备的药材库里赠药。

却也不怪顾轻风要卖弄他的好医术,原他在这上面本就天赋极佳,当年那老太医不过教他两年,便叫他把浑身本事都学会了,临走时还对着顾老爷子言说,令公子合该入我医道,却不要屈没了他,却不是夸大讨好之言。

义诊不过开得几日,顾轻风神医的名头就打了出去,却也无怪,一来是顾轻风医术的确高明,二来么却是白来的药材,俗话说得好,有便宜谁不占呢?

顾轻风看诊多日下来,医术也颇有长进,只觉书中奥妙还是无穷,到了实际用处又有多种变化。

只是顾轻风那时却还不懂人世间的多种故事,便是如今他也大有不明白,只知道看病救人,却不通人情事故,便迟早要惹出乱子来。

那日义诊却来了一对夫妻,那妻子脸色绯红,只是咳嗽不止,顾轻风拿捏不准,觉着不过是换季时的风寒,但又恐是痨病,到时误诊却是贻误病情,却又想起曾看过一本西洋医经,上写痨病者胸腔肺部会有异变,呼吸之间有水泡崩裂之声,他未曾实践,当下却见那女子实在得身虚体弱,丈夫又是泪眼朦胧,深恐妻子去世,逗起他一身怜爱之情,便叫仆从扶了妻子入内,丈夫跟从。

顾轻风讲解了那西洋医经,丈夫只说随医生判断,顾轻风便道一声抱歉,为那女子脱去衣衫,但留里衣内衬,耳覆胸腔,果有异响,真是痨病,幸好学了那西洋之法,否则单是断脉只怕真让他做了普通风寒去治,却是罪过。

当下顾轻风便叫那丈夫和妻子于府中长住,悉心照料,又试了多种治愈手段,比至一月上下,那女子大好,两人千恩万谢告辞,顾轻风还只告他们不可轻敌,药是一定要按时吃的,吃到两三月上无事才可断掉。

这本该是一桩美谈,也是打出顾轻风名医声望的一场硬仗,可是顾轻风哪里料得到,那丈夫不过离开数日便回转,回来却先把他的义诊门铺砸了个稀烂。

顾轻风不解,仆从掩护下躲闪进府,后来细细打听才知道,那丈夫回得家中,四方邻居有那多口闲散之人,来讨问他治病之事,那丈夫也是个本分之人,据实全说了,那街坊邻居却不然,对他道:“你妻子若是得的真实痨病,凭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年轻人怎么能治得?我闻说那痨病是绝症的,就是宫里太医也治不好,我看你夫妻俩是叫人骗了,白叫人家占了你妻子的便宜,我是没听说过医生诊病要脱衣服听胸口的,况且我听说那顾公子看病不要钱,你说天底下哪有这样好的事,他不要你看病钱,还倒贴你药材钱,我看你妻子就是换季着了风寒,你呢,凭白做了乌龟了!”

初时那丈夫只当邻居在胡说八道,这一月处来他只觉顾轻风实实是个好人,哪里似他嘴中而言,但耐不住三人成虎,那邻居却到处得七嘴八舌,只叫街坊们都知道了这回事,都说他做了乌龟,引得那丈夫又是气闷又是生疑,兼着妻子有几日忘了吃顾轻风的药,也不觉如何,他便认定顾轻风欺负了他,当下便到顾家讨公道。

这一下却把顾轻风的名声彻底坏掉了,再无人来看病,柳江四处都只在传闻闲话,顾轻风只觉有口难辩,心下只觉冤枉甚矣,又觉苦闷一场,竟也一场大病生了起来,还是他四弟熊琦见了,劝他却到乡下田庄去修养,不要见这伤心处,府里么有他照料。

顾轻风便到了田庄里,预备这一个冬天都在那里过了。

也是在那里 ,顾轻风见到了那一张银色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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