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五妹妹推的我。”
然而这一惊人之语使其他人纷纷变了脸色。
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件事情很快传到姜老夫人那里,很快姐妹几人,包括受惊生病的五小姐,都被请到了春晖堂。
主位上是姜老夫人,花白的鬓发一丝不苟,姿态仪态都极其端庄。
“珊丫头,可是你推的瑄丫头?”
老夫人神情和蔼,话语很温和,但此时看向小辈的眼神清明,带着岁月的成熟与洞悉。
“我没有!”
姜令珊梗着脖子否认,旋即反问道:
“二姐分明是自己失足掉下去的,为何要赖我?”
“瑄丫头,你说珊丫头推的你,有何凭据?”
姜老夫人保持客观去了解情况,不偏袒任何一方。
叶镜抬头,视线与姜老夫人对上,不慌不忙道:“我的丫鬟宁菊可以作证。”
姜令珊闻言,紧绷的心一下子落地,嘴角微扬,视线盯着叶镜,目露挑衅。
宁菊早已被她收买,对方作证只会对自己有利。姜令珊得意地想。
叶镜淡淡瞥了对方一眼,没多理会。
在绝对的“证据”面前,姜令珊的矢口否认与心存侥幸都将无所遁形。
宁菊很快被带了上来。
“你老实说,二小姐坠崖时发生了什么?”
“倘若有半句不真,我定将发卖了你!”
宁菊忐忑地看了叶镜一眼,慌乱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我说我说……是五小姐,是五小姐把小姐推下去的,奴婢在一旁没有阻止——”
“奴婢有罪,奴婢罪该万死!求求……饶了奴婢吧!”
宁菊感觉不到痛似的一下下磕头,竹筒倒豆子般把所有都招了。
老夫人眉头紧锁,还没发话。
“你胡说!”姜令珊高声辩解道,“我没有……不是我!”
“你是二姐的丫鬟,你的话怎能作数?”
姜令珊异常激动,就差跳起来指责对方。
而一旁姜令珊的母亲,三夫人吴氏却是一颗心沉了下去。
她太了解自己女儿了。
只是阻之不及,姜令珊话已出口,她不信老夫人会看不明白。
吴氏静默着不发一言,实则暗中给身后嬷嬷使了个眼色。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求老夫人明鉴!”
宁菊满头血迹,声音嘶哑。
光看模样属实可怜,让人连她的话不禁都信了大半。
可姜老夫人并没有轻信任何人的话。
眼见尚且不一定为实,何况这丫鬟招认得太快了。
姜老夫人沉下脸:“二丫头,我且问你,你为何会到后山悬崖上?”
叶镜故作为难道:“我当时是应了五妹妹的邀约才去的。”
姜令珊急声反驳:“我才没有约你,我只是随便走走,谁知道你也在!”
“好了,”老夫人阻止两人的争吵,道,“除了你们三人,还有何人在场?”
“五妹妹身边的丫鬟也在。”
很快,老夫人派去的人回禀,姜令珊的丫鬟畏罪自尽了。
那丫鬟留下遗书说,因二小姐过于苛刻自己怀恨在心,哄着五小姐把人约到后山,然后自己趁所有人不备对二小姐下手。
动作挺快。
还不忘抹黑姜令瑄。
叶镜眼里闪过一丝嘲弄。
吴氏的动作瞒不过她,更瞒不过老夫人的眼。
丫鬟的死,本就是老夫人默许的。
原来一向最重规矩的姜老夫人,也会做这么没规矩的事情……姜家,果然没几个好人。
她把事情闹开了,总得有一个交代。
所以丫鬟“畏罪自尽”了。
她不可怜丫鬟的死,这是她应得的代价。
至于其他害了姜令瑄的人,她日后会慢慢清算。
“什么!珊儿身边竟然出了这等丫鬟,真是岂有此理……”
吴氏一脸不可置信。
说罢,她还暗暗推了姜令珊一下。
“我向二姐赔不是,都怪我没有约束好下人!”
姜令珊面色煞白,一副摇摇欲坠的姿态。
叶镜浅笑:“原来如此,之前是我错怪妹妹了!”
事情到这里就盖棺定论了。
老夫人做主将宁菊发卖,又以管束下人不严,罚姜令珊禁足罚、抄女诫。
但究竟为何被罚,大家都心照不宣。
宁菊被带下去时深深看了叶镜一眼,眼神中有忌惮,有恐惧,有解脱。
宁菊之所以会出来指证,是因为她之前找过她。
她不屑于污蔑谁。
她只是用了点别的手段,还原真相。
就是太不经吓了,她毒药都没用上,对方什么都招了。
“五小姐心仪长宁侯世子,姜家有意把小姐许给长宁侯世子,五小姐便想害死小姐,她好取代您。”
说来可笑,姜令珊要害姜令瑄的原因,竟是为了一桩没个头尾的婚事。
叶镜清楚,自己今日这么做势必得罪了三房,且行事风格的转变也许会招来怀疑。
但既然她成为“姜令瑄”,就绝不忍气吞声。
姜令瑄做不到的,她来做!
*
密室内,少女安静地躺在冰床上,身体几处大穴扎着银针。
叶镜催动内力,随着银针一点点进入少女体内。
因内力消耗过大,此时叶镜面色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忽然,内力在对方体内遇到阻滞,变得紊乱。
叶镜竭力控制着,防止内力给对方造成伤害。
还差一点……
叶镜眼中一丝沉色。
她在姜令瑄的十指上划开一个口子,调动全身内力,将其体内余毒逼出。
粘稠的乌血从指尖流出,滴到地上。
直至内力耗竭,叶镜才停下动作。
手指搭上姜令瑄的手腕,毒已解了大半,暂时性命无虞。
叶镜松了一口气。
鲜血从嘴角溢出,她不甚在意地擦了擦。
她的视线一瞬不瞬落在少女宁静的脸上。
像在端详失落的珍宝。
姜令瑄缓缓转醒,环顾四周不见人影,便走了出去。
此时正是下午,窗外阳光正盛,院里轻风穿柳,投下纤细树影。
叶镜正在书桌上临摹书文,听到密室门打开的动静,隔着屏风看去,少女似乎也在找她。
“你醒了。”
叶镜笔下不停,语气熟稔。
再度见到那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姜令瑄还是很震惊。
当日她坠落悬崖,被眼前之人所救。
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在世界上还有一个孪生姐姐。
姐姐叶镜一出生就被送往南疆,是南疆这一任的圣女。
南疆……近来南疆之事在京城沸沸扬扬,自己对此也有所耳闻。
按理说,眼前之人应该会让她害怕,但她没有。
也许是血脉相连的缘故,看着对方与自己如出一辙的长相,姜令瑄觉得很亲切。
“为什么,从未有人和我提起过你……”自己当时如是问。
“因为此事做得极隐秘,姜家人也不知晓我的存在。”
“京城并不安全,你为何要来这里?”
“我要为我的族人讨一个公道。”
叶镜临摹的并不是什么名家真迹,而是姜令瑄的手迹。
“你身上的毒并未完全清除,之后有什么打算?”
叶镜搁下笔,视线遥遥与姜令瑄平视。
对方蹙眉:“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对我下毒?”
后半句更像在自言自语。
“我跟你说过,那日推你人是你五妹,若不是我及时救了你,你早就摔下去粉身碎骨了。”
“还有你身上的毒,经年累月的积累,你随时会死,死得悄无声息知道吗?”
“就这样,你还想留在这里?”
叶镜怒其不争,同为双生子,为何对方性格如此软弱。
“谢谢你救了我,姐姐。”
“可我不知道我能去哪儿。”
这一声姐姐叫得叶镜心软,看着对方黯淡下去的眸光,她收敛着脾气,语气温柔道:“我认识一位神医,他常年住在江南,或许能治你。”
阳光在窗牖投下斑驳的剪影,院内鸟雀追逐,发出自在的鸣叫。
“我从没离开过这里。”姜令瑄沮丧道。
“你不是困于笼中的鸟雀,天高任鸟飞。”
对方眼中闪过一丝动摇,叶镜接着道:“我需要以你的身份,潜伏在京城,完成我的任务。”
“从今往后,我做你,而你代替我,去成为一缕自由的风,可好??”
姜令瑄一时心头涌上纠结与疑惑等种种复杂情绪,她低喃:“……为什么?”
“我要做的事情很危险,我会安排人将你送走,同时负责你的安全。”
叶镜的声音很轻,带着微不可查的叹息。
“身为南疆圣女,我有我的责任。希望你永远都不必懂。”
*
姜令瑄醒来后又休息了几日,叶镜很快安排人将她送走。
叶镜之所以急着把人送走,一个重要原因是,她为姜令瑄拔毒时消耗过大,损伤了身体,至少大半年无法动用内力。
也就是说她目前就是没有武功的普通人。
如此一来,她就做不到随时隐藏行迹,两个人都在姜府,容易被人发现。
但也幸好,如此前半梅所言,姜令瑄与府里诸人都不甚亲厚,也没有交好的朋友,她离开时没有过多牵挂,而自己顶替姜令瑄的身份不易被发现。
*
却说建元帝自甘泉宫遇刺后,便回了京。
又命各地尤其是京城,加大对南疆人的搜查力度。
凡南疆人擅离属地者,当斩。
旧冤未雪,又添新仇。
族人的处境她很清楚,不得离开属地意味着什么呢?
与汉人相比,他们只能占有最偏远贫瘠的土地,甚至被驱赶至深山老林之中。
就算难以维生,他们也不能离开。
这是何等苛刻的法令!
但她不后悔去刺杀皇帝。
只许为君者残暴不仁,不许为民者反抗,没有这样的道理。
但她也看清了自己的力量尚不足以撼动手握天下权炳的帝王。
所以她要和她的盟友好好合作,待对方登临帝位,她便掌握了解救族人的筹码。
只是自己眼下失了武功,不可能再像之前一样轻松潜入行宫。
她提笔在纸上写下内容,借着夜幕召来信鸽,将信息传递出去。
萧旻解下信鸽腿上的纸条,字迹潦草,毫无特色,其上只写了一句话,没有署名。
但他不用猜也知道出自何人手笔。
将近十来天没联系,亏他还小小担心了一下对方是不是出事了。
看来期待落空了啊。
纸条上所写“千秋宴,候君归”。
这么多年,他也是时候回京了。
千秋宴上,想必会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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