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会会议室里，十二双眼睛齐刷刷盯着投影屏幕上的数据图表。闻枝站在荧幕前，激光笔的红点停在一条陡峭下行的曲线上。
"根据我的预测，稀土出口政策将在三个月内调整。"她的声音不紧不慢，指甲在触控板上轻轻一划，调出另一张表格，"届时我们的新能源板块会直接损失37%的原材料供应。"
王董事嗤笑一声："闻小姐，这些数据是哪家咨询公司提供的？我昨天刚和工信部的朋友吃饭，可没听说政策要变。"
闻枝唇角微扬。前世就是这个傲慢的老头，在母亲去世后第一个提议把她嫁出去换取商业联姻。她记得很清楚，三个月后稀土政策突变，正是王董事负责的板块让闻氏损失了近八亿。
"王叔，"她故意用亲昵的称呼，看着对方眉头一跳，"您上周签的那份澳洲锂矿合作协议，附加条款第七项写着若政策变动需支付违约金吧？"
王董事的脸色瞬间煞白。这份连多数董事都不知道的协议，是他私下运作的项目。
闻枝乘胜追击，调出一组照片："顺便一提，您那位'工信部的朋友'..." 屏幕上出现王董事与某官员在私人会所交接信封的画面，"已经被纪委带走了。"
会议室鸦雀无声。闻枝关掉投影仪，灯光重新亮起时，她已换上恳切表情："我提议立即启动B计划，转投非洲矿区。虽然前期成本高30%，但能规避政策风险。"
她没说的是，这个"B计划"在前世是许修远的手笔，让许氏在危机中赚得盆满钵满。
"闻小姐怎么知道这些..."财务总监欲言又止。
"母亲留下的资料里有相关分析。"闻枝轻抚胸前黑玛瑙胸针——那是母亲遗物，"我只是做了些补充调研。"
散会后，闻枝最后一个离开。她在母亲曾经的办公室里锁上门，从书柜暗格取出一本密码本。翻开空白页，她用钢笔写下今天的日期，然后列出一串名字：
王董事—稀土—澳洲锂矿—受贿证据已掌握
李总监—财务造假—情妇住在碧水湾7栋
许修远—下周收购天晟科技—前世获利12亿
笔尖在最后一个名字上顿了顿，洇出一团墨迹。闻枝合上本子，将它放回暗格。窗外暮色渐沉，玻璃映出她模糊的轮廓。前世这个时候，她还是个沉浸在丧母之痛中的花瓶千金，而现在...
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闻连"两个字，附带一条信息：【姐，我发烧了，38.5℃】
闻枝盯着这条消息看了三秒。前世今天闻连确实发烧了，但她因为董事会冲突忘了这事，导致闻连肺炎住院。那之后闻连变得阴郁孤僻，直到遇见周临川才重新开朗起来——然后背叛她。
她回复：【等我，半小时后到】然后删掉了对话框。
闻枝故意拖延了四十五分钟才到闻连的公寓。推门时，少年蜷缩在沙发上，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看到她进来，闻连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他的声音带着鼻音，像被抛弃的小狗。
闻枝放下药袋，伸手探他额头。这个动作让闻连不自觉地蹭了蹭她的掌心，随即又像意识到什么似的僵住了。
"温度确实高。"闻枝收回手，从药袋里取出体温计和退烧药，"先测一下。"
她转身去厨房倒水，感觉到闻连的目光黏在她背上。前世她从未注意过这些细节——闻连看她的眼神从来不只是弟弟对姐姐的依赖。
"姐..."闻连哑着嗓子叫她，"董事会...顺利吗？"
闻枝动作一顿。前世闻连从不过问公司的事，是周临川"偶然"提起才知道她工作不顺。现在看来，这个"偶然"恐怕也是精心设计。
"还不错。"她端着温水回来，故意让指尖在交接时擦过闻连的手背，"我提出了新方案，他们很惊讶。"
闻连眼睛亮起来："我就知道姐最厉害！"他激动得咳嗽起来，又因为失态而耳根通红。
闻枝微笑，把药片递过去："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真的？"闻连猛地抬头，又迅速低下，"我是说...你不用勉强..."
"不勉强。"闻枝揉揉他头发，在对方愣神时已经拿起包包，"记得按时吃药。"
关门声很轻，但在寂静的公寓里格外清晰。闻枝站在门外，通过手机调出客厅监控——这是她上周以"安全升级"为名安装的。屏幕上，闻连捧着那杯她喝过的水出神，然后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闻枝关掉监控，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驯服一只小狗的第一步，是让它渴望主人的抚摸。
三天后，金悦酒店咖啡厅。
闻枝提前二十分钟到达，选了靠窗的位置。她今天穿了件米色高领毛衣，衬得肤色如玉。桌上放着一本《追忆似水年华》——周临川最爱的书，前世他经常在约会时引用其中的句子。
"请问这里有人吗？"
温润的男声在头顶响起。闻枝抬头，撞进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周临川比记忆中年轻许多，西装口袋里插着紫色矢车菊——他母亲的生日花。
"没有。"闻枝合上书，故意让封面朝上，"请坐。"
周临川的目光果然在书名上停留了一秒："你也喜欢普鲁斯特？"
"只是随便看看。"闻枝将书收进包里，露出恰到好处的疏离，"等人？"
"等一杯能让人忘记糟糕天气的咖啡。"周临川微笑，眼角泛起细纹，"看来我等到了。"
老套。闻枝在心里冷笑。前世她就是被这种文艺腔调骗了。但现在，她只是微微低头，让发丝垂落在脸颊边："周先生真会开玩笑。"
"你认识我？"周临川挑眉。
闻枝故作惊讶："上周金融峰会上，您关于区块链的演讲很精彩。"事实上那场峰会是在下个月，但她知道周临川不会记得自己没见过的面孔。
侍者送来咖啡。闻枝小啜一口，在杯沿留下淡淡的唇印。她故意谈起周临川最近投资的失败项目，在他惊讶时又巧妙转开话题。二十分钟后，当周临川主动要她电话时，闻枝假装犹豫才给出号码——一个专门为"周临川"准备的号码。
离开时，她在旋转门处"偶然"掉落文件袋。周临川果然追出来，恰好看到文件里露出的"闻氏集团"logo。
"闻...枝？"他看着文件上的签名，恍然大悟，"闻董的女儿？"
闻枝"慌乱"地抢回文件，脸颊泛红："抱歉，我不是故意隐瞒..."
"明天有空吗？"周临川眼睛发亮，"国家美术馆有个新展览。"
闻枝低头整理文件，让颈线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脆弱："我...考虑一下。"
她转身离开，知道周临川的目光一定黏在她背上。鱼儿上钩了。
接下来的两周，闻枝在三条线上同时推进：白天用雷霆手段整顿闻氏，晚上偶尔赴周临川的约会，每隔几天"顺路"去看看闻连。她对闻连的态度忽冷忽热——今天带亲手做的汤，明天就"太忙"连电话都不接。每次见面，她都刻意留下些小物件：忘在沙发上的丝巾，用了一半的唇膏，读到一半的书...
而周临川那边，她扮演着聪慧又脆弱的豪门千金。偶尔流露出对商业的独到见解，又在周临川惊讶时迅速退缩："我乱说的，你别笑话我。"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反而让周临川越发殷勤。
一个月后的董事会上，闻枝正式提出非洲矿区的投资方案。当王董事阴阳怪气地质疑时，会议室大门突然打开。
"抱歉打断各位。"周董事长带着秘书走进来，"刚好路过，听说闻小姐在做报告，不介意我这个老头子旁听吧？"
闻枝掩饰住冷笑。哪有什么"刚好路过"，这是她通过周临川秘书故意透露的消息。前世周家就是在闻氏危机时趁火打劫，现在她要反过来利用周家的贪婪。
"周董大驾光临，是我们的荣幸。"她起身相迎，余光瞥见王董事瞬间惨白的脸。
报告结束后，周董事长主动留下闻枝："闻小姐年轻有为，让我想起你母亲。"他递来名片，"有空来家里吃个便饭？临川常提起你。"
闻枝双手接过名片，指尖微颤："周董过奖了。"她低头时，长发滑落遮住半边脸，显得格外乖巧。
走出会议室，闻枝径直前往洗手间。锁上隔间门，她掏出湿巾狠狠擦拭刚才被周董事长握过的手。镜子前，她练习了几个羞涩的笑容，最终定格在一个冰冷的嘲讽。
手机震动。是闻连的信息：【姐，我做了你爱吃的提拉米苏，要尝尝吗？】
闻枝回复：【今晚有事，明天吧】
紧接着是周临川的邀约：【父亲对你印象很好，周末愿意来家宴吗？】
闻枝把手机贴近胸口，深吸一口气才回复：【荣幸之至^_^】
走出大楼时，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闻枝望着川流不息的车流，想起前世被枪杀前的走马灯。这一次，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复仇不是一场爆炸，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慢性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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