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躯或许康健,灵魂却会疲惫。”加百列坚持道,“哪怕闭上眼,我们说说话也好呢?”
米迦勒无奈地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然而即便闭上眼,他的眉头也紧锁着:“这一轮下届的守护天使中一半都是实习生,必然要原工位的天使指导一段时间,能轮换下来的只有以往的一半,这段时间,你和尤利尔那里人手恐怕就更紧张了。”
水之天使侧坐在扶手上,明亮的指尖暗淡下去,面色有些难看。
没有得到回应的米迦勒疑惑地唤了一声:“加布?”
“我们说说话,也一定要谈公事吗?”
米迦勒不说话了。
加百列走到椅子后面,银蓝色的光在指尖亮起,他双手轻轻落在火之天使的头上,替他揉着:“也就这段时间了,等孩子们长大些就好了——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米迦勒若无所觉:“是啊,一切都在好起来。”
说完,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重新陷入沉默。
“其实,拉斐尔的提议并不是不可以考虑,下三天的开放,人手的问题很快便能得到解决,只要不触及核心的工位就可以了,他们……”加百列顿了顿,“很多都是做惯了的。”
“让下三天的天使和叛逆们一起工作吗?”
加百列沉默了。
“天真。”米迦勒嘲讽地勾了勾唇角,“他总把一切想得很美好。”
“拉弗有时候是感情用事了些……”
“我知道了,”米迦勒睁开眼,直直望着他,打断道:“你是来做说客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像你们这样敞开胸怀拥抱背叛者的,而背叛者……”
火之天使质问道:“难道我们还要把脆弱的胸腹袒露在他们面前吗?”
数千年对这个国度来说太短暂了,短暂到经历那场战争的人,都还不能把那时留下的伤口从心上抹去。
这份因爱而起的仇恨,夹杂着悲伤的敌对,在每一次看到这片萧条的天空时都会跳出来狠狠地在旧伤上更添一刀。
“可是,米迦勒,旧有的光与暗的秩序将要变成历史,”加百列用整个手掌蒙住他的眼睛,“我们要迎来新时代了。”
“历史不会宽恕罪恶。”米迦勒的声音要小了些,似乎是有些困了,努力想要集中精神:“你又来这套……”
声音没有了。
他终于睡着了。
加百列放开手,手指落在火之君主睡着也依旧紧颦着的眉间。
“历史不会宽恕罪恶,可人们总会想要拥抱自己的至亲。”
水之天使低声说道。
他走到窗边,推开玻璃的门,在阳台上雏菊花的拱卫中展开金色的六翼。
加百列回头看了一眼睡在办公桌后的兄弟,又低头看了眼脚边盛放的鲜花:“太阳尚有衰落的日子,又有哪朵花能盛放千年呢?”
说完,他便从阳台上飞起,眨眼间便落在了圣堂前。
圣堂作为供整个第四天参拜的地方,也是耶律撒冷中最大的建筑。
加百列穿过一道道白玉的拱门,一路上遇到的天使也在逐渐减少,一直到最后一道门,也是圣堂的主体。
弥赛亚便在门后。
大门前站着两位座天使,他们也像之前遇到的天使那样躬身向加百列行礼。
加百列在台阶下脱下靴子,赤脚踩了上去,两扇巨门向内打开,浓郁到结成雾气的光溢出门外。
圣堂就像个简化缩小版的圣殿,里面没有来往的天使,也没有日夜不停地唱诵声,水晶的地板上开满鲜花,最中央属于神的位置上矗立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
白袍的青年就倚坐十字架下,他正对着的方向,一位炽天使坐在低一级的台阶上。
天使亮橙色的长发被别在耳后,他低着头,用吟诗般的声音朗读着膝上摊开的书本。
“一句古话不幸也在我身上应验:福与美原来也不能长久地两全。”
“爱的纽带断掉了,生命的纽带也跟着要断;我为二者悲叹,痛苦地道一声再见,再一次投入你怀抱之中——”
“珀耳塞福捏,请把孩子和我一起收容……”
十字架下的青年叹息般重复道:“爱的纽带断掉了,生命的纽带也跟着要断……”
天使停下了声音,抬头望向他,茶色的眼中倒映着光与十字架。
青年指着那书,对安静地半跪在阶梯前的加百列道:“很好的一本书,你读过吗?”
加百列抬头看了一眼被兄弟拿在手中的书,又重新低下头回道:“有所耳闻。”
“那就是没有读过了。你们太忙碌了,甚至错过了很多趣味。”青年招招手,“过来,离我近些。”
加百列向前几步,半坐在青年身前的台阶上,顺着青年的意思将头放在他的膝盖上。
“忙不完的工作,还有操不完的心。”青年抚摸着他,他温热的手掌顺着天使的长发,一下又一下,询问道:“米迦勒怎么样?”
提到兄弟,天使的面色显出忧色,他低声道:“他睡着了。”
“他越来越难以入睡了,”想到刚才的场景,加百列面上愈发忧愁,“而且,在入睡前他甚至没有察觉到我的力量。我真的担心……”
担心什么?在场三人都心知肚明。
一旁,拉斐尔合上书,也低声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他的生命之火炙热又浓烈,他体内的光与热强盛远胜以往,他本该比曾经任何时候都强大康健……”他向青年询问道,“主啊,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会怎样?”
青年反问。
天使满面不解。
“力量、生命、智慧、美德、权利、荣耀……”青年问道,“拉斐尔,你看他,缺了什么?”
拉斐尔低头沉思,手无意识地抚摸着手中的书本。
青年又问加百列:“加百列,你看他,缺了什么?”
加百列抬起头看向青年。
“这些他无一不拥有,你们看如今的他,难道不像一片行走的火海?”
一片即将失控的火海。
“他缺了什么?”
拉斐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看向青年,既明晰,又茫然。
他也没有全然明白。
青年将之前放在身侧的一沓文件拿起来,翻开到最后一页,修长的指尖落在纸页上,一行金色的字体落在最后。
“历史已走到一道新的大门前,新的世界就在门后。”
青年将文件递给加百列。
“你们拿去给米迦勒吧,他在你们之中为首,便要为你们推开这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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