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中午,沈禾鸢坐在图书馆的双人小圆桌边,拿着谢筝刚给的化学笔记时,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天晚上自己为什么就交出了化学卷子,并在谢筝快速浏览一遍之后,得到“错得很基础啊”的评价。
废话,她要是基础扎实,能只考67吗。
而面对禾鸢幽幽的眼神,谢筝也飞快补了一句:
“能补,能补,跟着你哥,包好的。”
然后她就牺牲了冬令时宝贵的午休时间,坐在图书馆打了空调却仍旧冰冰凉凉的木头椅子上。估计是为了不被老师抓到,谢筝和她分开坐,中间隔着一条过道。
谢筝提前占了另一张四人桌,等把化学笔记交给她之后,他自己也坐下,面前摊着一本《奥数教程》,但他只转着笔,眼神放空,偶尔瞥一眼她的动静,直到他的三个朋友陆续到齐。
已经是初冬了。图书馆内的空调悄悄运作,一楼大厅里坐着的学生大多裹着加了内胆的冬季校服,少数还穿着秋季蓝白外套。找书、借还书的同学都放轻脚步,细微的讨论声也淹没在书页翻动的声音里。
沈禾鸢拿了自己的笔记本,结果发现根本不需要。谢筝笔记扉页上贴着一张“使用指南”的便利贴,“易错”与“重点”分别对应着红色波浪线与蓝色横线;笔记本的内容大多可以直接添加到化学书上,省去誊抄一遍的时间;他甚至在她因为不理解产生错误的知识点边上贴了圆点贴,写上11.19的日期。
沈禾鸢深吸一口气,为周日晚上“永远不要原谅”的想法生出一些小小愧疚。但很快,她平复了心情,试着在谢筝笔记的辅助下重新接受这门学科。
这简直和以前一模一样。禾晓女士会学习隔壁谢晨的培养方式,把不情不愿哭闹着的沈禾鸢塞上谢家准备开往少年宫的车,美其名曰“和谢筝一起进步”,却变相忽视并剥夺了她读书的爱好——因为她根本听不进去,少年宫的老师到底在讲些什么?为什么我要知道笼子里有几只鸡或者兔子,那些人为什么要把这两种生物关在同一个地方?为什么我要算从3女2男中选出两个人组队有多少种可能,难道不是谁优谁上吗?
沈禾鸢坐在谢筝边上,感觉自己的意识在老师的声音中浮浮沉沉。每当她困倦或实在听不懂,是谢筝的纸条使她不至于直接趴倒——有时候是“晚上来我家吃,妈妈要做可乐鸡翅”,有时候是“妈妈说明天要带我们去看电影”。但更多时候,他会写“《查理九世》最新一本我抢到了”或者“妈妈给我买了《茶花女》”,然后淡淡地递过纸条,再淡淡地接受同桌发光的眼神,仿佛在那个狭小的房间里,他才是唯一的真理。
虽然一定程度上说,沈禾鸢小学阶段的数学学习确实从中获益良多,但她从来坚定地认为,谢筝的课后辅导,比那个老师讲得清楚多了。他会和现在一样,先检查她的完成情况,再把自己写满多种解答方式的奥数回家练习递过来,要求她“跟着思路想一遍”;如果沈禾鸢在此过程中灵光大盛,悟出了另一种解答方式,那么他会像捧哏一样热烈鼓掌,再和她一起把解题方法补充上去。
笔记本上的一些角落里附着便利贴,抄着一些关联的题目。字迹较新,不算太工整,看得出书写的人比较着急,但不影响辨认。这和谢筝考试时给她留的便签上的字完全不一样:这里的字有棱有角,有些连起来的线条会飘成少年骑车时身后鼓起来的冲锋衣外套,勾起来的笔画像她刚起床时头顶翘起来的一撮头发。
沈禾鸢看得发怔,一只握起来的手闯入她视野,墨绿色衣袖与净白的手之间的对比犹如深空与皓月一般强烈。手掌旋即摊开,露出一颗原味的悠哈糖。她们小时候常吃,但现在似乎很少在喜糖盒子里见到了。
她疑惑地看向谢筝。他朝她比了个口型:“奖励。”
……不是小孩子了。沈禾鸢有点无语,但是对上谢筝眼里的融融笑意——
好吧,她拿。
她接过糖,也无声说了句“谢谢”,把糖塞进外套口袋。
沈禾鸢提早了十分钟收拾东西,为了能在下课之前顺利赶回教室。她试图把笔记本还给谢筝,然而后者也一卷他的东西——一支笔和一本书而已,把椅子推到桌底下,一副要走的样子。
刚才谢筝递给她糖时,她已经能够感受到隔壁桌三道丝毫不掩饰的好奇目光。沈禾鸢抿了抿唇,把笔记本放在他的那角,自顾自先走出图书馆。
她走得并不快,谢筝稍微迈大一点步子就赶上她。同频的脚步一齐朝向教学楼的方向,释放着久违的默契信号。
冬日正午,就算有太阳悬着,北边吹来的风翻山越岭,似乎也夹杂着雨雪气息,湿湿冷冷。沈禾鸢抱书的手在接触到馆外的空气时不自禁地瑟缩一下,她扯了扯袖子,想让衣袖暂时阻隔一下冷风。
“现在冬天还会长冻疮吗?”身边的人突然问。小时候的冬天,禾鸢总是裹得厚厚的,像一只圆滚滚的小熊,但小镇早几年总会几度降下令人兴奋的雪,手上和脸上总不可避免长出瘙痒的冻疮。但上初中之后,冻疮突然消失,那被相机记录下来的、因为冻疮而总是红彤彤的面颊,就成为她想起来就会发笑的记忆。
沈禾鸢摇摇头:“早就不长了。”小镇的冬天也很久没有下雪,自从2012年那场将院子都染成白色的大雪后,她就没有再尽兴玩雪。学校也没有因为降雪放过假,这几年冬天飘得雪花只起到一个有时限的装饰性作用,小打小闹,等太阳现身,就什么都消失了。
谢筝默了几秒,用食指指节刮了刮自己的鼻梁,又悄悄看她一眼,见她只是埋头走路,还好没有被识破尴尬:“你衣服是不是穿太少了?我看嘴唇都白了。”
“那是图书馆太暖和,和外面温差有点大。”沈禾鸢施舍给他一个奇怪的眼神,“有话直说,怎么跟我奶奶一样。”
“我还没说你太瘦了…回去奶奶肯定会念叨你。”谢筝说完,立刻止住话头。
果不其然,沈禾鸢狠狠盯他一眼:“奶奶永远都觉得我吃太少,哪怕我小学超重的时候都会每顿煎两块牛排……”糟糕,好像说出了什么辛酸往事。
“你小学的时候……”谢筝好像反应过来些什么。他记忆里的禾鸢,脸上虽然都带着些婴儿肥,但身量一直清瘦,特别是沉迷《红楼梦》的那段时间,总想模仿黛玉那股弱柳扶风的模样。
“闭嘴,不许说!”小猫亮出她的尖牙,弓起身体。
“什么事儿啊?谢筝你惹妹妹生气?”张扬从他们身后搞突袭,一手扒上谢筝左肩,试图勾住他的脖子。那股冲劲直把他往沈禾鸢那边带。
沈禾鸢感到自己曲起来的手肘戳到了什么,臂膀相触,她脚步即将偏移的时候,又有一只手稳住了她的身形。
左肩被他的手掌拢住,外套和内里毛衣、衬衫的距离被压缩,她能明确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一点都不绅士。沈禾鸢身体僵住,愣愣的,难道谢筝变成了这样毫无边界感的人吗!
“一边去。”
“没生气。”
谢筝反应过来,很快松开,又用卷起来的书敲开张扬的胳膊:“你最近真是欠收拾。”
张扬收回手,“哎”了一声,不知道是感叹还是叹气,扭头朝着另一边的空气说:“真不知道是谁啊,补笔记补到十二点半——哎是你吗谢老师,我这次化学也垫底,能不能也借我学习一下……”
他话音未落,就连忙侧身躲开谢筝的爆栗:“不会说话就别说。”
“哥我错了哥,我垫底是我应得的。”张扬跑出几步之后,还不忘转过头对沈禾鸢一阵挤眉弄眼。
但是沈禾鸢已经把刚才的接触抛在脑后,正停下脚步,狐疑地看向他:“十二点半?为了把笔记分享给我吗?”她没好意思直接问“不会是专门为我补的笔记吧”,一来她也不清楚“老朋友”在谢筝心里的分量,二来这样的操作她只在言情小说里见过,所以开始她只以为那些日期是顺手标的。
谢筝也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她们距离不远,阳光在谢筝头顶勾出毛茸茸的轮廓。他听着她仍旧生分的、不信任的疑问,心头微涩,很想一股脑把这几年的事情和盘托出;原本的笔记只有概要,为了让她能理解透彻,他就开了几天夜工,再加上了例题和部分思路。像一个尽职尽责的辅导老师。但是这样告诉她,绝对会造成心理负担,万一之后她拒绝再看怎么办?
于是沈禾鸢听到他开口:“哪儿能呢,只是你的错题比较典型,你看完了不用还我来着,直接给纪晓羽好了,她应该也得补补。”
北风吹起谢筝的碎发,吹熄禾鸢心里的小火苗。
于是她抽出他臂弯里的化学笔记本:“谢谢你啊,周末请你喝奶茶。”然后加快脚步,消失在班级窗帘后。
……好像被误解成公用笔记本了。谢筝站在原地,越想越不对,直到预备铃打响,才急匆匆跑上楼。
我终于考完雅思了......随便写点想写的......希望能低分飘过啊啊啊该死的听力(尖叫)(变成猴子荡来荡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化学笔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