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泠和齐三哥来京师的这一路,只可用一个字形容,那就是“慢”。
有多慢呢,完全取决于驴的心情,没草吃,没饭吃驴会罢工的。齐三哥想抽它又不敢这么大岁数了再给打出毛病来。
驴一停下,那就休息吧,附近有草就自已吃,没草想办法也要给这驴祖宗弄回来。
驴一躺下那就睡吧,驴脾气不敢惹。不学学马,多就警觉从来都是站着睡,一有风吹雨草动就醒了,它倒是大展开来打起了鼾。
“哥那三个骑着快马的人早到了吧?”
“马跑起来三四天就到了。”
“唉,驴啊驴!你个不争气的驴。”许泠拿根草去捅驴的鼻孔。
驴张大嘴还给她一个个臭臭的喷嚏。
这驴真损。
这人真欠。
“哥,你们能看出他们是什么人吗?”
齐三哥又架起他的小锅烧上了热水,“非富即贵! 脾气比较急的那个最有银子。 ”
这挺出乎许泠的意料,“咋说的?”
“他那鞋是百两一匹的淞江棉布的,宽广的袍子下我看见了明黄色。”
嗯?明黄色许泠反应了一下突然惊叫出声,“皇上?皇帝穿黄色!”
齐三哥摇头,“当今圣上五十多了。应该是皇子?要不就是王爷。”
许泠大呼一口气,“吓到我了就说皇上怎么这么容易就见到,我还跟他吵架,一道旨意下来我人头不保了! ”说罢还用手在自已脖子处比划了一下,脑袋分家死翘翘。
齐三哥被逗笑,“紫衣袍的男子也不简单,身上有股血腥气。”
许泠一抖,“我没感觉出来啊。”
“你天不怕地不怕的。到了京师可不能这么无法无天了。权势压死人,捏死咱们这种小老百姓就跟捏一只小蚂蚁一样。”
捏一个试试,许泠心里哼哼,嘴上乖巧地应着,“知道了。那生病的那人呢?我感觉他也不好惹。”
“他是一个书生,包裹里是书,怀里揣的也是书,进京赶考的吧?对了,算算日子确实是科考时间。”
哟,赶上大事件了,古代科考那可又庄严又隆重,金榜提名,榜下捉婿,簪花游行。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哥,三哥,我们也去看看!”
许泠双眼放光,闪闪亮亮的满是期待。
“赶不赶得上,咱得问问驴。”
.......得了吧,它靠不上。
兄妹两人闲谈着打发时间,然后再欣赏一会儿路边的美景,旷野的微风,山间的小溪,林中的小鸟,如果不是许泠又病了一次,就这样慢慢逍遥地走一路也不错。这次病的也是来势汹汹,居然烧得抽搐起来,把齐三哥吓得手哆嗦腿发软。也管不了驴了该抽也得抽。
挨了鞭子驴也老实了,埋头走路不敢抱怨了,没鲜嫩的小草树皮也能啃了。
睡什么睡,还被鞭子催得走了好几个晚上的夜路,历经半个月终于见到京师的大门。
繁华与热闹扑面而来,宽阔的中央大街上,人流如织,店铺林立。吆喝声,欢乐声成汇集成一幕幕生动的人间烟火。
齐三哥拿出怀里揣一路的小纸条,按着标记和线路穿胡同走小路,在把人快要绕晕后终于来到一家不起眼的大门前。双开的大门,大门刷着红彤彤的漆,门上的铜环上衔在两头小狮子嘴里,一派威武与富贵让人不敢随意叩门。
齐三再三确认了地址,还让认识字的小妹妹念了门头上的字,‘游’ 没错了,神医爱云游自已的府邸就是游府。
战战兢兢地敲门时齐三也心里没底,这个游神医也是他从同村的一个走贩打听出来的,也没法印证他这消息靠不靠谱,那时妹子又病的厉害只能来碰碰运气。
轻轻敲门,齐三哥都不敢用劲怕把人家亮油油的漆敲坏了。
“哥,用点劲,里面人不敢定住多大院子呢,你这声音就算里面人把耳朵贴在门上都不一定听得见。”
齐三脸微红,初入大城市他还是有些自卑啊,没见过世面干什么都很拘束。
咚咚咚……门居然是空心,吓了他一跳。
里面不一会儿就传来拖拖拉拉的走路声,“谁啊?”
“我找游神医。”
“不在家。”
“小哥我们大老远来的。”齐三无奈的表达着哀求,“请开开门看一下吧。”
里面小哥声音不耐烦,“说了不在,你找师父干啥!哪来的阿猫阿狗叫花子都要找师父。”
许泠听得生气随手拿了个坚硬的东西就往门上砸,“找大夫干啥?找大夫除了看病还能干啥?大夫是能做饭投宿还是嘴角点个痣能当媒婆?悬壶济世,医者天下父母心他是一样都没有,早点把你这牌匾摘了吧挂那丢人现眼。 ”
许泠骂的痛快淋漓,齐三哥是听得又想笑又害怕,大老远来别把人骂恼了真看不成病了。
齐三哥想这样在人家门口闹也不是事,天晚了去找个客栈住吧。他暗暗摸摸袖子里的银钱或许连一晚住宿费都不够,不知这城里客栈怎么收费。
里面人继续撵他们兄妹二人,“滚滚,快滚。”
哎,这就过份了吧,许泠慢慢走到门前足了力气抬脚就像那大门踹去。
以为里面插着呢却没想人家只是虚掩着,许泠差点闪了腰。本来就没劲这又一翻运动,眼前一黑昏过去了,地面在眼前无限放大,“我去……”
你奶奶的!
人是昏过去了,等醒来时许泠看着细纱帐,再摸摸软软的床垫有一瞬间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
三哥,没发出声音。
咳咳咳,嗯嗯嗯。
三哥! 貌似有一只哑嗓子的鸭子在叫。
来个人啊,许泠自个躺着还挺惊慌,她实在怕不行孤零零一个人躺着怎样都动不了的日子!
挣扎着伸手从床边的柜子上摸到一个杯子,啪! 杯子碎了。
门从外面突然开了,随后一个老头子走进来,“你这女娃娃干什么摔我杯子,贵的很啊那是玉的。”
我三哥呢?我在哪! 许泠发出沙哑的声音。
老头子却听懂了,“你哥休息去了,我是游神医。你在游府。”
游神医?叫半天门不给开的破神医?许泠上下打量了一下老者,哟,您回来了啊,不是不在吗!
“是真不在,看门那是我家旁枝那不懂事的外甥。小七姑娘就别计较了哦。”
小七姑娘?
“捡你那道长我认识,你小不点时我见过你。也是我故意送往你哥那送出的风声让你来找我看病哒!”
哒?哒什么哒!
许泠瞪大眼,麻烦您这么大岁数不要卖萌。
“有缘分吧咱俩,当年我去游到你们那正好碰到了那老道士抱着个不会哭的一动不动的娃娃一脸着急,我拿针扎了你脚丫,你那哭声哟弱得几乎听不见蚊子响都没有,难为你长这么大。过十五了吧,你能活到十五真是有造化啊,既然来这里你就放心吧,你这小命我保证给你吊着。”
谢谢你啊。
许泠声音发不出来,也不想继续聊了。这老头不知给她吃的什么药只感觉身上暖乎乎的,不像从前那样冷,身子也感觉很轻像躺在棉花上,舒服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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