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消失

小女孩笑着看到他们三人拿了蜡烛将门关上,嘴角的弧度越咧越大。

没错,晚上再点燃它,我就可以把你们都吃掉……

囡囡身上漫起来越来越多的黑雾。

就在转身准备离开的那一刻,“它”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

“你——!”囡囡脸上满是震惊,它恶狠狠地盯着楚惊川,似乎是要在她身上烧穿一个洞:“你不是死了吗!”

楚惊川漠然地走近它,将丹果的汁水浸在嫁衣上,狠狠丢了出去。

小女孩下意识就想躲,却发现自己滞了一瞬间。

仅这么一个走神,嫁衣就碰到了黑雾身体,瞬间爆出焰火。

“啊!!青台你这个蠢货!”黑雾发出惨叫。

这么大的动静,屋里的三人也没出来,这正好证实了楚惊川的猜想,蜡烛有异。

她将视线转到被嫁衣定死在地上的异端。

“你很聪明,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我的异能等级最高,把我遮掩成NPC,控制整个村子来陪我演戏,是想吃掉屋里三个蠢货以后实力大增,再来对付我,是吧?”楚惊川轻声道,指尖逐渐萦绕出一片冰蓝色的寒气。。

“你让村长给你当傀儡,化身为阿卓拖延我。”

“我昏在后山,你突然发现动不了我,是吗?”

异端一步步往后退,可规则限制,嫁衣是唯一能桎梏它的东西,它根本无法反抗,被强摁着丢入了堂屋门口。

狂风大作,雷雨轰鸣。

异端不甘心地被压在地上,恶狠狠地声音尖锐刺耳:“凭什么!凭什么!!!!”

“我在这里蛰伏了二十年,马上就要报仇雪恨,让那些逼我妹妹去死的人付出代价!让那些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们罪有应得,我为什么不能杀!”

如果不是刚刚妹妹的意识操控了身体一下,它怎么会被嫁衣砸中!

异端被嫁衣附着的寒气割的越来越稀薄,好似自己悲凉而怨恨。

楚惊川静静看着,突然嫁衣上的寒气再不压抑,直接从“它”身体里剜出一枚破碎的枢晶。

下一刻,枢晶散出的微光,逐渐倒映出一个女子的身影。

女子的面容被微光描绘的有些模糊,穿着一身红嫁服,虚弱的语气里透着浅淡的失望与倦意。

“红烛,你还要再执迷不悟多久呢。”

红烛与青台是一对双生子,她们从小生长在阿沼村,父母双亡的她们在年幼之时就学会自力更生。

村里人都说她们的父亲好吃懒做,母亲是个可怜人,可那又如何,从十岁开始,红烛与青台就没见过父母,他们双双死在山林中。

他们去后山田里耕作,结果遇到了大雨淹河,回不来,只得进林子里避雨和找吃的。

母亲是饿死的,浑身是伤,父亲嘴角全都是红色浆果的汁水,是被毒死的,哈哈。

红果子竟然有毒,红烛当场就笑了起来。

红烛,红果,果然都是让人解脱的好东西。

她拉着姐姐离开了后山,从此以后,她们就是彼此的亲人。

村子地势不好,她们早就知道,可这里实在太闭塞,唯有后山有点田地,村民才能活下来。

她们走不了。

本以为这样也算是过好一生,可是偏偏村长家那蠢笨如猪的儿子看上了红烛。

红烛与青台是不一样的,她们眉眼相似,性格却迥然不同。一个快意决绝,一个浅淡怯弱。

村里人受了村长家的贿赂,一整个村子去强迫浮萍无依的一双姊妹,敲锣打鼓,入眼的都是红。

红烛带着青台逃跑,密林横生,后有豺狼虎豹。青台最后假装崴脚,用背后藏起的石头敲晕了红烛,将她藏在落叶下,自己回了村子。

青台死了。

一头撞死,全是红色的布锻下,血迹也看不清楚。

大伙都觉得晦气,而村长家甚至根本就不把这当回事,于是,几个月后的某然一天,村长儿子溺亡在后山溪里,他拼命往岸上爬,可脚有厉鬼拉拽。

是红烛,她在山里藏匿,啃树皮,终于让她等到这好吃懒做的畜生自己出来。

事情好像就这般无事了,可偏偏一场山洪压垮了整个村子,阿沼村就此没了。

这里确实只是执念幻化的【域】,而红烛本是一个F级的异端,却偶然得到了一块枢晶,她画地为牢,想让这座村子的亡灵永世不得超生。

她开始厌恶双生魂灵青台的懦弱,却利用青台的良善来融合这块破碎而强大的枢晶,让这块枢晶为自己所用。

没错,她有了C级异端的实力。

她囚禁青台,复仇,作茧自缚,神志不清。

老村长被他折磨,村民也都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这一切,到底是从何时开始不幸。

从村子覆亡,还是青台之死。

又或是父母双亡是不幸的开始。

又或是母亲遇到父亲是不幸的开始。

可在漫长的仇恨里,红烛早就已经不是之前那个红烛了。

她偶然拾到了这枚残破的枢晶,用它获得力量。可离开了枢晶,她几乎是立刻就受到了强横的反噬。

【域】在一点点破灭,她也最终安静的泯于怨恨和雨中。

青台靠着枢晶,还可以与楚惊川遥遥而立的对望。

她的五官已经模糊,红烛的面容也早就消亡,所以楚惊川从始至终都不知这对双生子是何模样。

楚惊川微微垂眸,“你与她不同,你没有执念,为她所迫,也不是异端。”

青台只是一个良善的,普通的,平庸的灵魂。

五官模糊的女子好似牵了牵嘴角,但眼里没有什么生人该有的温度和期望。

“她走了,我也该陪她,”青台这次是真的笑了笑,轻声道:“毕竟从出生起,我们从未分开过。”

而分开的每一次,都无非是生离,死别。

她们的命运过于不好。

“我一直可以通过红烛的视角看你们,也知道她一直拿你当最后的隐患。你真的很厉害,哪怕一开始就被红烛刻意地带入【域】的最边缘,不能与你那些队友沟通,哪怕一开始就被她恐吓,被派入【域】里最九死一生的密林,你都活下来了。还找到了她的本体,还有能力打败她。”

青台看着自己慢慢消失的指尖,还是有些疑惑:“不过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明明红烛真的让你觉得自己是村里的普通人,还给你安排了家庭,连你的队友都被她影响,觉得你并不是未觉醒异能者。”她微顿,“你甚至……一开始就是一个完全的普通人的样子。”

楚惊川瘦小的身体淋在雨里,雨声几乎要掩盖她的声音,但青台还是听清楚了。

楚惊川轻声解释:“我本来只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的身份也是村民却被魇住,可后来在山林中我因祸得福想起来了一点事情,这一切都说的通了。”

红烛忌惮楚惊川,却又自负决绝,第一夜便带着媒介妄图魇住她,让她浑噩猜忌。

第二次,又借着村长之口让她去后山,结果意外让她联络到这枚破碎的枢晶。

这才让楚惊川想起来一些往事。

连带着楚惊川的异能都再次被唤醒。

而后就说的通了:楚惊川几乎立刻就想到第一夜那诡异的梦,唯一的媒介就是蜡烛,从村长家拿的蜡烛,拿蜡烛的阿卓,和送蜡烛的——囡囡。

青台了然,“果然,这就是命运。”

“红烛无意间得到了这块残破的枢晶,哪怕里面仅剩有一缕残存的力量,都已经让我们得以脱胎换骨般。若不是依附于这枚破碎的枢晶,我们怕是早就消弭了。”

青台看着楚惊川,“你真的很有天赋,从一个普通人,在红烛刻意地遮盖下还能瞬间想通关窍,觉醒这么厉害的异能。”

雨中的楚惊川轻笑,眸子里难得有了点清浅的光彩:“也不算吧,我能想通这些,是因为我杀过很多异端。”

进过数不清的【域】,杀过数不清的异端,所以在这种地方,才能瞬间就了然。

“这枚枢晶是我的,也许这就是我莫名入【域】原因。”楚惊川轻轻抬手,依附枢晶而即将消弭的青台就渐渐凝成了实体。

“——你?”青台的眼睛倏然睁大。

几十年来,她一直被迫承受着枢晶反噬的疼痛,那里面蕴含的寒冰之力几乎称得上狠戾,刀刃般打碎她的魂魄。

这么强横的力量,怪不得可以直接抑住红烛。

“原来如此。”青台哽住。

她愣了很久,最后还是开口:“谢谢你,这么多年,我们卑鄙地用了你的力量。”

……还做了很多坏事。

青台最后还是想回到红烛身边,“管她什么异端鬼魂,可能她骂我是对的,我就是没有主见,又懦弱,还过于依附她。”

枢晶不再伤害她的身体,楚惊川也终于看见了青台的样子。

十五六的少女,杏眼微弯,唇红齿白的好看,她的语气里有一点不易察觉的雀跃,带着些笑眯眯的神情:“她是我的姐姐,我们就要在一起的。”

青台最后时,还是看向雨里神情浅淡的少女。

“请问——”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虽然没法报答你,还做了坏事……”

楚惊川点头,迟疑了一会儿,道:“赫希尔德。”

楚惊川上辈子一共有两个名字,承载着荣耀和血泪,但“楚惊川”这个名字,这辈子可能再也用不到了。

于是,她也好似坦然般,对青台又重复了一遍:“赫希尔德。”

青台一愣,而后用尽自己最大的声音回道:“好——的——”

谢谢你,带着奇怪名字的、厉害的异能者。

她们说到底也是蓝星时期的一段回忆,她们是过去,青台消失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开始快速的破碎。

大雨还在下,世界在消弭。

楚惊川转身的一瞬间,在溪对岸,灌木丛和树木的掩映下,阿卓懒懒掀眼。

没了乖巧温和的样子,他整个人靠在树旁,就这么笑着看她,笑意却不达眼底,轻哂着挑衅。

楚惊川呼吸一滞。

紧接着光怪陆离的在破碎,失重,耳边传来很熟悉的、尖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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