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娇其实也摸不清楚墨期的态度,她不知道自己在墨期心中有多重的份量,以至于她不敢放下戒备。
所以那天晚上,墨期问她的时候,她无法同墨期解释自己的过往。
她怕如今告诉墨期的,在将来,都会成为刺向她的利剑。
墨期是个疑心很重的人,她即便现在对她特别关心,可指不定哪天就与她反目。
落娇不敢去赌这个可能性。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的担忧还是沉不下去,她就像个老母亲,一会儿担心那个,一会儿怀疑这个。
即便那群人近一年都鲜少追着她不放,或许在京都那些人不敢太放肆地杀她,又或许他们有了新的派遣执行,暂时不对她下手。
为保安全,落娇还是会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们。
那群人堪比疯子,他们做事总是很疯狂却又很谨慎,只要他们觉得有把握,就会即刻动手,只要酬劳够,那群人什么都敢干。他们会制定严密的计划,确保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利益。
落娇每次想反抗,可总揪不出他们来,或是揪出来后眼睁睁看他们自杀,更别说找出他们背后的势力了。
他们就像是狗皮膏药,甩又甩不掉,除又除不尽,烦人得紧。
落娇最初也试过去查他们,可由于她身份在京中委实不起眼,就算用最基本的打听方式,也找不出什么大有用的东西。
唯知道,他们可能来自一个组织――风凌司。
可这个组织在民间的知名度似乎不高,打听一圈下来有听说过的就不错了,更别提了解了。
想到这,落娇便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卡在她胸口,颇为苦恼。
落娇想着,按理来说,既然是上面批下来的正儿八经的组织,在官府衙门等地也许会存有档案。
前几个月,落娇也不是没试过化作原型偷偷潜进官府的档案室。
但她万万没想到――这群王八犊子竟然在档案馆里套了层结界,她用尽一切办法都无法稍稍打破符咒,那玩意会反噬,不过短短一个晚上,耗了她不少灵力妖力。
以至于落娇养了许久才恢复。
一事无成的结果让落娇很是颓丧,那几日还偏偏诸事不顺,她胸口堵得慌,很是憋屈。
现如今,她被墨期照顾着,那群疯子应该不至于会傻到潜入公主府,特地来劫走她吧?
对落娇来讲,这一个月以来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被墨期带回公主府,吃喝不愁,还能睡软乎乎的床。
勉强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事实上,关于风凌司,落娇还有一个迫不得已的方法――那就是问墨期,她身为长公主,权力够高,对世家官府这些弯弯绕绕、勾心斗角看得透彻。
问墨期是她仅知里最好的选择。
但……为了避免墨期起疑,她需要一个契机,可以让她不经意提起,又不会让墨期太过谨慎。
落娇就这么想着想着,竟在不知不觉中陷入沉睡。
……
当侍女进来收走托盘上的东西时,墨期也跟了过来,她没有带沐年,就一个人独自站在雪地里。
侍女端着托盘,在踏出房门时忽然看见正提着灯笼的长公主,不禁一吓,她规规矩矩地屈膝:“见过公主殿下。”
墨期看见托盘里还满满当当的糕点,微微蹙眉,不自觉捏紧手中的短竹竿。
侍女注意到她的目光,摇摇头:“盘里的东西落姑娘未曾碰过。”
墨期好一会儿才发问:“此时她在做什么?”
侍女道:“落姑娘已经睡下了。”
墨期的脸色这才好了些许,她微微一笑,吩咐道:“嗯,你下去吧。今夜便不必送晚膳过来了。”
侍女应声后便离开。
此时不过下午,京都的天却早早暗下,月亮被云雾遮挡,变得灰蒙蒙的,似乎快要下雪了。
墨期踏着雪进入屋里,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甚至还未将外套脱下,便匆匆走到落娇跟前。
入睡后的落娇变得无比乖巧,她眼睑轻轻阖上少了几分傲气,多了几分娇软。她的呼吸平缓,眉头舒张,嘴角也微微上扬,似在做美梦。
墨期低头看着落娇的脸,目光扫过她紧闭的眼睛,挺立的鼻梁,最后是饱满的朱唇。她看得出了神,脑海竟突然冒出一个莫名的念头――她有点想咬一口。
墨期顿时被自己惊得呆愣住,耳朵刷的一下变红,她有些心虚地看了看落娇,确认她还在睡梦中,松口了气。
墨期一边觉得自己无耻,一边又在想是什么味道,何种感觉。
甜的?还是软的?亦或是硬的?
窝在被子里的落娇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依旧无知无觉的地睡觉。
墨期做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心理斗争,可算是有了结果。
下一刻,她跟做贼一样弯下腰,小心翼翼的捏了捏落娇已经变得不再软嘟嘟的脸颊,嘴角忍不住上扬。
她捏捏又戳戳,玩的不亦乐乎。
直到落娇不舒服的“唔”了一声,才有些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不知为何,墨期觉得自己现在好亢奋,原本被公务折磨得没了脾气,现在竟变得充满干劲?
她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无比慌乱,心脏一下又一下地用力蹦着,好似要跳出胸膛来。
不过一会儿,墨期便调整好心态,她不敢妄定这种感觉,即便心里有个大概,可她也不太敢相信。
这种症状持续太久,久到不知何时是开始的,使她的心摇摆不定,这不太妙。
墨期弯下腰给落娇掖了掖被子,又抬起手探了探她的体温,有点凉。
她出了帘子,拿起炭火边的夹子便将火炭翻了翻。她随意拿起桌上书,坐在摇椅上看了起来。
可即便是这样,她的思绪却不自觉飘远。
她胡思乱想着。
这时,落娇翻了个身,被子扯动的声音传到墨期耳朵里,她只是淡淡抬眼看了一眼,目光又回到书页里。
不一会儿,落娇再次翻转,她似乎很不踏实,辗转反侧。
落娇似乎很急躁,睫毛不停地颤抖,也不知梦见了什么,冷汗直冒。
下一刻,落娇蓦然坐起,胸口起伏不定,好似缺氧般用力地吸取空气,她蹙着眉头,冰凉的手还捂在心口上,冷汗浸湿了她的发丝,紧紧贴在额头。
墨期被她瞬间的举动吓到,她慌忙地到床边蹲下来,她一只手顺着落娇的背,另一只手死死地握紧她胸口的手,语速极快地问道:“梦见什么了?”
感受到落娇的手是如此的冰凉,她一边皱眉将她的手收在手心,试图用自己的温度捂热她,一边念出声:“怎么这么凉?冷不冷?”
一连串的问题让落娇来不及思考,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愣愣道:“……我,我看见她了。”
“什么……?谁?”墨期没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
一瞬间,落娇好像变得很高兴,她笑得痴颠,激动得连声音都在发抖。
“我,我梦见娘亲了……!我看见她了!”
墨期没能理解她的话,她不明白……落娇为什么这么激动。
她迟疑道:“……你很久没梦见她吗?”
落娇道:“娘亲从不来我梦里,即便我控制梦境也不行。”
“可我这次居然梦见她了,虽然……还看不清她的眼睛。”
墨期沉默无言,她抿了抿唇,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落娇的眼睛是明亮的,却又是诡异的空洞。
“你能讲讲你看见了什么吗?”墨期问她。
若是仔细听,墨期的声音是颤抖的,她有些慌,不知为何,左眼皮狂跳不止。
落娇转过脸盯着她,兴奋地张口,可之后她却呆滞住了。
她……记不起来了。
落娇嘴巴张张合合,可愣是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她的神情从惊喜变到慌张,眼睛也失去了焦距。
落娇瞪大眼睛,疯疯癫癫地念着,“不对啊……我怎么会忘了呢?不会的不会的,再好好想想……”
说着,她抬起左手猛地敲自己的头,不停道:“……好好想想,一定会记起来的。”
墨期看着落娇几乎疯魔的行为,连忙抓住她的手,使劲摇晃她,骂道:“你疯了吗?!一个梦而已,不记得便不记得了……”
落娇打断她:“不可以不记得!!”
“你不知道……”说着,落娇的眼睛逐渐泛起泪花,“我好不容易才梦就她……怎么能忘了呢……”
她挣脱开墨期的禁锢,捂着脸:“我已经十年不曾梦见她了,我……我怎么可以忘记,明明差点就可以看清了……可我忘了。”
“她就像是在惩罚我,在我苏醒后的日子里,她从不入梦来见我……哪怕就一次,也没有过。
“我好久好久没有见过她了,我都快忘了她的模样……”
话罢,落娇屈起腿抱住自己,脸埋在被子里,泪水浸湿了被单。
墨期看着她颤抖的肩膀,听不见她的哭声,不知为何她的心也开始揪着疼,墨期坐在床边,抬手抱紧了她。
许久,落娇才彻底脱力靠在墨期胸膛,她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一声不吭。
在墨期以为怀中人睡着时。
带有哭腔的声音从脖颈处传过来。
落娇说,她想娘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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