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安静听着的楚潇指尖微动,像他和苏言这样,始终认定对方是同一个人,本就是很难得的。
前世今生,生命存续,身份变换。
世上有太多似是而非,模糊不清的界限,如何看待,如何分辨,其实都在于人的心。
就像最多见的是非对错,人之善恶,这样看似简单的问题,却也往往会有不同的答案。
“阿潇,”苏言伸手在他眼前挥了下,“想什么呢?”
楚潇下意识摇头:“……萧栩去了哪里?”
苏言刚要开口,就见叶尘澜和林舟凑了过来,八卦的心思不要太明显:“按法则来讲,应该是一个新生不久的时空。”
说着他摸出扇子在二人头上各敲了一下:“看看萧栩,再看看你们,可算知道什么叫别人家的孩子了。”
叶尘澜反驳:“我怎么了,我对现在的我很满意啊。”
林舟跟着点头:“这次我认同你的说法。”
苏言心说你俩这样子不去搭伙说相声真是可惜了:“好好好,是我失言,我自罚一杯给二位公子赔礼。”
林舟主动倒酒:“一杯不够,两杯。”
叶尘澜:“两杯哪行,五杯,精神损失费很贵的好吗。”
“……”
楚潇看出三人都在玩笑,索性任由他们去了,反正他们都只是前来观礼,且这三人酒量都不差,误不了稍后的正事。
三百年过去,北堂皇城没有很大变化,让人不免想起那场大战。
众人各自在安排好的位置上,亲眼见证完北堂皇权的正式交接后,便随着宫人来到了设宴接待贵客的大殿。
“锦年?”苏言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等人停下转身走过来。
一旁侍候的宫人拉开了椅子,叶锦年坐下:“三公子竟也来了,莫非是流…北堂城主亲自邀请?”
叶家同慕家关系密切,自然是知道北堂弈身份的。
“你不也是?”苏言举杯与他相碰。
叶锦年咽下微凉的酒液,俊朗的面容覆着层浅笑:“是啊,给从前勾上句号,往后便只是北堂城主了。”
寿命太长,深或浅的交情都会湮灭在时间里。
他这么一说,苏言才想起北堂弈的记忆只恢复了一日。
“一日的记忆,是雨觞还是他自己划的期限?”
叶锦年微愣:“他自己吧,锦言与我说的此事,慕公子对此似乎没说什么。”
苏言点头,看了楚潇一眼,又问:“锦言如何了,还在慕家待着吗?”
楚潇被他这一眼看得正奇怪,紧接着就听叶锦年说:“自云深死后,一直躲在慕家,听她师父的意思,连门都不怎么出。”
借这个机会,叶锦年说了自己查出来的事。
韵川云氏树敌众多,秦家便是其中之一。三百年前的大战,秦家横插一手,以冥海鲛人骨制出噬魂箭,企图破坏北堂与西陵的联姻,趁机除掉北堂弈。
秦戮德的目标是北堂皇族,而云深与北堂弈关系匪浅,他自是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时机,便用剩下的材料制出了另一支噬魂箭,替换了叶锦言的剑。
“此事与我叶家脱不开关系,锦言的剑是被…夜沅替换的,他是悦城白鹤族的少主,与锦言有过婚约。”
叶锦年仰头喝酒,脸色不太好看。
“婚约是很早以前两家长辈定下的,锦言并不知情,后来知道了便去找夜沅商量解除婚约,不想途中结识了刚掌权不久的云深。”
楚潇:“悦城夜家,曾和云家结过仇。”
叶锦年叹气:“不错,夜家和云深起了冲突,锦言夹在中间为难,大约是云深说了些不好听的话跟锦言撇清关系,我找过去的时候,他们刚不欢而散。”
苏言问:“那婚约呢?”
叶锦年:“解除了,我记得当时夜沅也是自愿的,没想到……”
个中恩怨,叶家管不了,只能将查到的前因后果告知云家,后事如何,他们便不再插手。
至于叶锦言,她去过星凌阁,苏浅没有见她。
最后叶锦年提到了沈知。
“三公子,我记得你与沈知有些交情,此人……行为有异,你可能要小心些。”
离开北堂皇城的时候,与萧暮等人一一告别后,楚潇说起想去毒谷的事。
上回他提过,苏言觉得去了没用,这次却点了头:“是该去瞧瞧,你这位表姐可真藏着不少事。”
毒谷,秦曦墨慢条斯理倒好茶水。
楚潇和苏言进来时,一身素衣的秦曦墨抬眸看过去,请他们二人入座:“阿弟,苏公子,许久不见。”
楚潇认真看了她一会儿:“阿姐。”
苏言端起茶杯看了看,又放回原位:“我如今更喜欢酒了。”
秦曦墨轻笑:“那委屈苏公子将就一下了。”
楚潇来此不是为了叙旧,也看得出秦曦墨已静候多时:“当初你带走方珏,可是沈知的主意?”
秦曦墨:“苏公子确实招人喜欢,男人,女人。看来我阿弟在苏公子眼里,果然是最好的。”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就不用多说了。”苏言垂眸看着杯子上的花纹,“我还是比较好奇,秦姑娘与他合作的目的。”
秦曦墨想了想,回道:“我隐约记得苏公子曾与我阿弟说过一句话,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有其目的。”
说着她笑了一声:“在苏公子面前这么说大约有些可笑,我只是活得久了,日子太无趣,就想看看方珏能走到哪步。”
楚潇:“方珏为满私欲,杀了南宫皇城那么多人,阿姐想看的难道是这些吗?”
秦曦墨:“你忘了,当初你借四皇族之手灭掉毒谷,不也死了很多人?”
苏言挑眉:“这两桩事性质不同吧。”
秦曦墨笑笑:“都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已,只不过南宫家是你们眼中的善,而毒谷是恶。”
苏言抿了口茶,说:“所谓善恶是你们人族之间的定义,星凌阁可没有这个概念。”
“哦?”秦曦墨一愣,“原来如此,看来我对星凌阁的认知很片面,怪不得沈知想要你死呢。”
楚潇一手按住桌沿:“沈知在哪儿?!”
苏言拉过他的手:“阿潇。秦姑娘,你们人族有句话叫人在做天在看,切记,天意不可窥探。”
说着他稍抬了下左手,食指上的素戒隐约闪过白光。
秦曦墨神色微变,片刻后起身送客。
毒谷的时间还定格在一千三百年前,来时匆忙,离开时又没了细看的兴致。
“你与她传音说了什么?”楚潇看到了自己放置留音石的那棵树。
苏言顺着他的视线,某些尘封的猜测又探出头来,他侧过身,将楚潇揽进怀中:“只是告诉她,不是所有事都有目的,也不是所有事都要有一个结果。”
楚潇一时理解岔了意思,扣在他手臂上的手用力捏了下。
苏言的手掌在他背上轻抚过,似是安慰,凌厉的目光落在那棵枯了的梨树上:“听我说完,我的来处不能告知他人,甚至连你都无法明确得到答案。方才我话里的暗示她应该懂了几分。”
楚潇闭上眼,声音很轻:“阿姐真正好奇的,是你和星凌阁?”
苏言“嗯”了一声,虽然这在他意料之外,但世上想探知星凌阁根源的人有很多,俞文休,秦戮德,他们都想知道。
从秦曦墨说出沈知想让苏言死的那一刻起,楚潇就隐隐有种预感。
他睁开眼,眸中泛起腥红血丝:“你是不是……”
你是不是,快要死了。
苏言似有所感,松手退开身,指尖虚拂在他眼角,不忍落下,惯常挂起的笑却在此刻严严实实地收了起来。
万语千言,说出口时却只剩下一句:“阿潇,我会记得你,别怕。”
我会永远记住你。
在陷入沉睡,亿万年记忆共存之时,我会找到你留下的全部痕迹。
纵使逆行记忆的代价是神魂重塑千百次,我也甘愿受着。
“阿潇,等我回来,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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