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在平安夜翩然而至。
外语学院自是一片浓浓的圣诞氛围,学院大厅早早便立起一棵巨大的圣诞树,据说如果一个高个子在二楼半的旋转楼梯稍微探出身子,就能碰到树尖上的五角星,但似乎没人试过,也还来不及验证。大概学院领导听到了风声,连夜令人将树从大厅中央移到大门入口右侧的落地窗旁。
提前结束夜自习,从楼里出来,圣诞树上的串串灯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洒在台阶上,映着路过的别院同学歆羡的眼光。
八点要去外教组织的平安夜派对,他昨天在课堂上对大家发出邀请,姜星晨和室友们约好在外宾楼前碰面,再一起去派对。在这之前她得去高崎宿舍取先前拜托他选的红酒。
Sauvignon Blanc
Vintage 2007
“Mike肯定喜欢,不谢哈。”高崎一行也正好准备出门,一边往身上套羽绒服一边跟姜星晨说。
虽是隆冬,他们宿舍却大敞着窗户,瞥见姜星晨疑惑的目光,高崎又说道,“是李浩啦,我说你要来,他说屋里味道不好,传出去坏名声。”
名声早已远扬,怕是不用担心现在传出去。姜星晨笑笑,道过谢出来男生宿舍,往外宾楼走去。
派对温馨又热闹,另外几名外教也在场,包括日语系的两位教授,他们在中国生活已超过十年,姜星晨正好选修他们开设的二外日语课。还有那个高高帅帅来自伦敦的文学博士,同学们暗地里感叹他骑着二八自行车也是一股浓浓英伦风,还特别喜欢斜挎一只军绿色印着“为人民服务”和雷锋头像的帆布包。
来自马尔堡的长相思令这对新西兰夫妇喜出望外。
Mike 递给她们一人一杯热红酒,温暖而香甜,轻呷一口,浓郁的酒香伴着香料和水果的香气滑入喉中,瞬间驱走袭人的寒意。
看出来这间小小的公寓是用心布置过的,一棵迷你圣诞树安静地站在墙角,灯串像小溪般流经房子各个角落,衬得墙上'Merry Christmas' 的贴纸更加花花绿绿金光闪闪,不大不小的音乐声中,有人在慢舞,有人在扎堆聊天,有人在认识新的人;有人双手捧着纸杯里的热红酒,有人拿着易拉罐的冰啤酒,这般惬意真是让人觉得这就是度过一个夜晚最好的方式了,哪怕它不是平安夜,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夜晚。
这时突然有人指着窗外惊呼,“下雪了!”
早起便铅云沉沉的天空,蓄势一整天,此刻终于开始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
姜星晨想去门口衣架取手机打给徐曼,但想到她说今晚会和希贞他们出去玩,也就作罢。等回宿舍再给她发信息吧。
从Mike 家出来时间已近十一点,雪下得更大了,短短几个小时,路边已经铺上一层雪白的绒毯,在昏黄的路灯下泛着温柔的光,姜星晨拿出手机对着路灯拍下雪花纷落的瞬间,发现九点多有一个未接来电,姜星晨立刻回拨过去。
“今晚手机一直放在外套了,没听见震动,怎么啦?”
电话那头传来徐曼有些沙哑的声音:“没事啦,只是想告诉你我们这边下雪了,J城肯定也下了吧。”
“嗯呐,我们这边八点多就开始下了,现在下更大了,我刚拍了照片,一会儿彩信发给你看。路边铺上蛮厚一层了!”
“好啊,我们这边应该也早就开始下了,只是我九点多起来倒水喝才发现。”
“你怎么了?声音有点不对劲呢?不舒服?”
“有点感冒,不过吃完药睡了会儿现在不烧了。”
“我以为你和希贞还在外面玩呢。她呢?回家了吗?”
“她回家了,晚了怕路上堵车。”
“你确定没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吧?吃药不见好转的话晚点去校医院看看。”
“没事,可能是昨天运动完没注意受凉了。怎么,我不舒服你要过来为我端汤送药啊?”不舒服也不耽误她耍嘴皮子。
姜星晨顿了一顿,“没问题啊……你想要的话。”
徐曼哈哈大笑起来,“不用啦,已经退烧了。一会儿再吃一次药,保准儿明早起来又是一条好汉!”随即又喀喀咳起来。
“好啦好啦,知道你是一条好汉了!那你一会儿吃完药继续睡,多喝水,本来有暖气就很干。”
“猴哇!”
“切......”姜星晨轻笑一声,“那挂电话吧,早点睡啊。”
“照片记得发给我,你说刚才拍的。”
“嗯,知道啦,赶紧吃药睡觉吧。吃点儿东西,别空腹。”
“嘻嘻,拜。”徐曼挂电话总是很干脆。
姜星晨第二天大清早出门,去电器城买了加湿器,想了想,又去药店买了两盒999,直接到校门对面的邮局寄去B城了。
雪在夜里停了,但已经在枯黄的草地上覆盖了厚厚一层。阳光刺眼,天空高远,湛蓝无云。
主路面的积雪已经被清除干净,但校园结冰的湖面上,正热火朝天上演着打雪仗堆雪人的好戏。姜星晨带上相机,和室友们也加入热闹的人群。
自然,徐曼也收到了姜星晨洗印出来的照片,还叹气自己像个老木头在宿舍白白躺了三天。
“不是好汉吗?怎么又变老木头了?”
“我随机应变,不行么?”
“行行行!”
初次亲眼目睹北方纷扬磅礴的雪天,姜星晨心中既惊喜又震撼。只是这几天虽然尽兴,却有一点小小的缺憾——如果她也在就好了。
冰天雪地的寒夜,微醺后温柔缱绻的神思中,她心中想要分享雪中美景、想要共度此刻的人,是她。
只是姜星晨还不明白这段时间以来,冲撞在自己心中那陌生又无法驯抑的冲动意味着什么。
“是好久没见了,是失而复得的幸福,和格外珍惜的心情吧。”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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