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后果就变得严重了。
他,包括巽叔叔和瑛子阿姨,误以为她是实打实地想和他结婚,开始拿她当正经儿媳对待,诚心诚意地开始准备所有流程。
不过坦白讲,就算她的允诺是真心话,那她想怎样,他便任由她怎样吗?
迹部景吾明明不喜欢她。
她也不匹配他心目中勾勒出的妻子形象。
他怎么就不对此提出些异议呢?
违背自身意愿,被强架着摁头做自己不乐意的事,怎么看都不符合他以往老挂在嘴边的“帝王华丽美学”。
她了解迹部景吾。
他从来不是因情势所逼便低头退让的庸人。绝不屈从于任何挟制、逼迫和掣肘。
这家伙,不知道暗戳戳打什么算盘。
嘀嘀咕咕一合计,发现事情又偏到更为复杂的轨道。
千羽在花园凉亭下的一张石桌旁枯坐,对着送来的几件礼服发呆。
Michael管家说看她这段时间忙里忙外,不好用琐事打扰她,所以少爷按照她的喜好先初步挑选了样衣,最终定哪件由她做主。
如果她都不喜欢,或者有自己中意的设计师和款式,尽可以同夫人或者少爷提要求。她是未来的女主人,即将成为他们的家人,请她不必顾及太多,他们一定满足她的心愿。
——哎,都让她挑礼服了,订婚还远吗?
千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懒洋洋地趴在石桌上。一根食指像戳棉花糖一样,弹弹蹦蹦地戳弄着礼服的布料。
“怎么了,一个人闷闷地坐在这里?”
地板擦刮轻微的响动,来人开着玩笑:“是在发愁哪件礼服穿上身更好看么?”
千羽听得出是谁,一家人的声音总带着最熟悉的标签。她把头歪向另一边,有些疲倦地拖声拖气说:“三哥,你来了——来了——来了——了——”
凤镜夜笑了笑,从桌上随手捡一个茶杯,提起茶壶汩汩倾倒出半杯红茶。
她不说话,继续弹弹蹦蹦地戳礼服。
凤镜夜很快明白过来,一语道破:“在为自己订婚的事情愁眉苦脸呢?”
凤千羽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镜夜:“不想订婚?”
千羽:“我就没想过会订这桩婚。”
镜夜:“但你亲口在父亲面前答应他的。”
千羽又叹气:“那还不是为了让父亲走得安心。他就这一个心愿,我不顺着说,难道还要忤逆他吗?当时的情况,你们也不是不……”
絮絮叨叨念到半截,她顿时了悟,直起身震惊地看着他,“啊,你们不会都以为我是真心实意地想和他结婚吧?”
镜夜推了一下眼镜,“至少迹部君本人肯定这么认为。”
千羽又蔫得趴下去了,小声蛐蛐迹部景吾:“好烦。知道他这人是挺自信,但凡事总要有个度吧……”不讲道理的抱怨,但她就是想发发牢骚。
镜夜:“听起来你对这桩婚事不满意?”
千羽张了张嘴,话语堵在喉间。
她发现自己竟然选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说满意,必然不沾边;说不满意,又不太对劲。总觉得靠哪一头都有失偏颇,但她自己却搞不清楚原因。不上不下地吊着,才最难受。
镜夜见她许久不回答,又说:“既然你不想订婚,为什么不直接同大哥说明呢?”
她话题一拐,反问:“三哥,如果你是我,你会接受这桩婚事吗?”
镜夜斩钉截铁:“当然。”他笑道,“如果我是你,我应该已经和迹部君填完婚姻届,收拾收拾准备去度蜜月。”
千羽:“……哦,忘了,你从小的婚姻规划就是和对家族有助力的世家千金结婚。”
如果换作是他,必然不会像她一样烦恼,只会认定迹部景吾,这位迹部家唯一的继承人,是打着探照灯都四处难薅的顶级结婚对象。一旦抓住,就该抓稳抓牢,死不松手。
相比起仅在医疗领域大放异彩的凤家,掌控国民经济命脉的迹部财团,那是能带领家族通往更高处的阶梯,是扶家族直上青云的东风。
倒也没有批判他的意思,她甚至还隐约有些心生羡慕。如果自己能更理性些,更冷酷点,学着他也坚实树立起这种婚姻观,那她现在就不用独坐花园中,埋头抠脑壳了。
镜夜抿了一口红茶,条分缕析道:
“虽然事实讨论起来略显无情。但眼下父亲去世不久,大哥也才接班。家族处于动荡的风口浪尖,重新进入正轨并不容易。”
“我们需要一个更强有力的外援稳住局面。同时,我们也需要一个和迹部家接续关系的桥梁。”
“所以如果是我,我会心甘情愿地承担起这个角色,”他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发顶,“可我不会劝你去接受它。”
千羽也不是不能明白他的用心:“我知道。这也是我没有找大哥说明情况的原因。”
在独自发呆前,她在大哥书房外徘徊许久。
心里的鼓七上八下敲好多次,总算做足将真实想法和盘托出的打算,也预估了她事到临头的反悔,可能会面临大哥杀气腾腾输出一阵猛烈的骤雨疾风。
没关系,这是她的选择。
一切后果应该由她承受。
然而,当她看见巽叔叔的秘书,从大哥的书房走出来,看见书桌上放着崭新的合同时,早已翻来覆去修改无数遍的腹稿,顷刻间像被一把大火烧得一干二净。
她发现自己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充满着无畏的勇气一往无前。面对盘根错节的形势,她也会临阵退缩,也会怯懦地瞻前顾后。
如果父亲还活着就好了。
她有些难过地感慨。静悄悄站在大哥书房门外,鼻子一酸,差点又想掉眼泪。
如果父亲还在世,此时,只需他提溜着她上迹部家道歉,当着迹部景吾一家人的面,装作不留情面地阴沉起脸,严加斥责她,如何如何幼稚任性,如何如何肆意妄为,家里人把她惯得如何如何不知分寸。
不论父亲教训什么,她就默不作声地配合,乖巧站到一边面壁,双手绞在身前,低头呜呜嘤嘤当只蔫巴委屈小鹌鹑。
接下来,父亲会转头和颜悦色地对巽叔叔和瑛子阿姨赔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两位请不要动气。这孩子被我惯得实在太不懂事,婚姻大事竟然如此儿戏。怪我这个做父亲的没管教好。回去我一定重罚她。”
翻译一下,意思不难理解:我的孩子我已经狠狠骂过了,你们就不许再和她计较了喔。
不出一个小时,便能了事退场。
但短暂逃避现实的假设,只能留存于空想。
父亲尚在时,她还能是个莽撞的孩子。
父亲不在了,她便不能再是个孩子了。
胸腔间慢慢有些发胀,肋骨每处空隙都像鼓满一团黏浊的流体。千羽端正地挺直了脊背,深深呼气、吸气好几次,仍然感觉堵得慌。
她有点坐不住了,索性站起来,垂头踱来踱去。鞋跟重重锤击脚下的石砖。
千羽焦灼难耐,镜夜倒心平气和:“千羽,不想知道迹部君本人是怎么考虑的吗?”
提起这件事她便又一阵叹气,“我就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你说,他要是不乐意,怎么就不表示一下自己的意见呢?”千羽忽然福至心灵,“三哥,难道迹部君跟你说过他的计划?”
“这倒没有,”他啜了红茶,观赏茶杯上的花纹,“不过我有一点能确定。你说错了,迹部君不会不乐意订这个婚。”
“我想,站在迹部君的立场,你在父亲临终前承诺愿意嫁给他,对他而言无异于天上掉馅饼,还精准砸进他怀里。不赶紧伸手接着,实在有违天意。”镜夜笑了一声,“他给你选订婚礼服时,说不准还会翻来覆去,原声原味地品味你这句话。”
千羽:“?”
千羽坐到镜夜身边,好奇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你知道得这么清楚,三哥,你晚上蹲迹部床底下了?”
“……别瞎说,”镜夜屈指敲了一下她的前额,“你刚从德国回来的头一月,迹部君有一次为了打听你,专门请我去打过高尔夫,这件事你知道吗?”
大爷:这个馅饼我接接接[狗头叼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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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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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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