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嘉鲜运转妖力在委托书上印下一枚赤色小印。
“去罗成。”
妖怪屋发出低沉嗡鸣,剧烈颠簸后开始穿梭两界。
“咔哒。”
时嘉鲜推开门,咸湿的热风扑面而来。
出口开在海草房,这片旧址曾是当地居民生活的集合地,随着时代的发展,被钢筋水泥所替代,遗留在历史的长河。
远处鼎沸的人声格外清晰。
他循声走去,眼前的景象让他一怔。
如今的罗成已然成了一座繁华的滨海旅游小镇,再没有记载中落后的衰败。
极具海边特色的红顶小房前支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小摊。
有的商贩在售卖当地特色洞穴石,据说取自海娘娘的神殿外,受到海娘娘的赐福可以带来好运;小吃摊和游戏摊交错排列,端着小食的客人为技艺精湛的玩家贡献欢呼。
然而,在这片热闹景象下,时嘉鲜敏锐地察觉到极度的不协调。
本土居民里……年轻女性太多了。
罗成沿街叫卖、采买的都是些身姿曼妙的女性,面容姣好。
偶有当地男性穿过,也大多已是中年,年轻一代的男性几乎没有。
空气中飘散着若有若无的鱼腥气——是海娘娘的妖气。
时嘉鲜一路追踪气息,停在一处售卖贝壳首饰的摊位前。
摊主是几名少女,手腕上都戴着一串造型奇特的贝壳手链。
手链上的贝壳形状似鱼,色泽艳丽,浓郁的妖气从中不断散发出来。
时嘉鲜露出欣喜笑容凑近摊位,装作挑选珍珠项链:“姐姐,你们编的真好看。”
她们看到时嘉鲜带着少年气的脸,眼前一亮,嬉笑着将他团团围住。
“那是,我们编了好几年了。”
“姐姐手上的手链也好看。”时嘉鲜目光一转惊呼出声,又不好意思摸摸鼻子,“我能看看吗?”
“这是海娘娘的恩赐,我们罗成的姑娘人手一条呢!”一个蓝衣少女主动伸出手腕,让他看得更清楚,脸上满是骄傲与欢喜。
“海娘娘……的礼物?”时嘉鲜惊讶,轻声重复,眼睛睁得滚圆。
“是啊,对了,过几天就是海娘娘上岸庆典,你可一定要来看呀!”
“海娘娘会现身吗?”
蓝衣少女将一条贝壳项链塞进他手里,在时嘉鲜看向她时露出羞涩的笑容。
红衣少女叹了口气,摇摇头:“只有运气好的人才能见到海娘娘。”
而后用手肘轻轻碰了蓝衣少女,话锋一转:“陆宁,你不是最喜欢这条贝壳项链了吗,居然舍得送人?”
“嗯……他很可爱。”陆宁侧过脸挡住泛红的脸,声音很小,不仔细听都无法听见。
她说的不错,时嘉鲜虽然已经成年,但一张娃娃脸让他看起来比同龄人都要小上几岁,睫毛浓密,笑起来还有一颗小虎牙。
时嘉鲜微微一怔,随即露出灿烂的笑容,欣然将项链戴上:“谢谢姐姐,我很喜欢。”
说罢他轻微晃动,差点摔倒,双手堪堪撑住摊位一角才稳住身形,再抬头时发现少女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变得空洞。
她们动作僵硬围成一个圈,双手合十,低声喃喃:
“海娘娘显灵,赐我健康,赐我财富,赐我永生……”
这奇异的一幕引得周围游客纷纷侧目。
时嘉鲜心头一紧,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墙角阴影里,一个身影迅速缩回。
一截未燃尽的烟头被丢弃在地,火星明灭,随即被一只路过的脚碾灭。
他被监视了。
是海娘娘的人?
“看来,得加快动作了。”
他不动声色退出逐渐聚集起来的人群,颈间的贝壳项链残留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妖气,方才他看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
凝固的氛围随着一道婴孩的哭啼重新流动,年迈的婆婆抱着女婴摇头叹息,一步一颤走向海边。
“怎么生了个女娃娃啊。”婆婆嘴里嘟囔着,苍老的脸上满是遗憾,俯身将啼哭的女婴扔进水里。
下一刻海面翻浪,肥硕的海娘娘陡然出现,她将女婴背在背上送回岸边,将一条手链戴在女婴手上。
后低垂着头,荧绿眼瞳死死盯着跪倒在面前的婆婆:“从此以后,女孩们便是我的使者,你们不能随意抛弃。”
这便是那些手链的由来,是海娘娘对她们的庇护。
但时嘉鲜心中的古怪却越来越明显。
他决定先去看看委托人。
穿过大半个城镇,眼前的景象由繁华陡然变得破败。
在罗成边缘的废品站旁,时嘉鲜找到了丁志鹏,唯一没有被海娘娘蛊惑的丁家汉子的后代。
眼前的男人皮肤黝黑,看到来人加快速度把空瓶塞进麻袋。
他局促地将脏手在围裙上擦擦,将时嘉鲜请进旁边的矮房,待客之物是一瓶廉价的瓶装水。
时嘉鲜坐在屋内唯一健全的板凳上,虽说健全,四条腿中有一条明显较短,他绷紧屁股。
“海娘娘上岸那年,我爹捂住了我的眼……”
丁志鹏蹲在地上,抱着上世纪传下来的茶缸,目光没有焦点,陷入沉重的回忆。
“村里人都拜海娘娘,谁拜了谁发财。只有我爹,骂她是妖怪还要砸了神像……村民害怕触怒海娘娘,把我家赶到这里。”
“那你呢?”时嘉鲜俯身凝视他,不放过一丝异样,“这么多年过去,你就从来没想过……也去拜一拜?”
丁志鹏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他猛地扑到时嘉鲜脚边,攥着他的裤腿,咬牙切齿眼眶欲裂,眼泪欲掉不掉,语速有些快。
“我的爹娘,都因为海娘娘而死,要我拜杀父杀母的仇人,我咽不下这口气!”
“他们是怎么……”
“别问了!”丁志鹏的瞳孔骤缩,猛地转向北方,压低声音生怕被什么存在听见,“城北的坟堆……绝对,绝对不能靠近!”
“任何时候?”
“任何时候!否则……海娘娘会生气!”
剧烈的情绪让他呛咳起来,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时嘉鲜沉默,将手中的瓶装水拧开递给他,被丁志鹏用力推开。
他动作一顿。
将水瓶握在手中,悠悠起身在丁志鹏的家中翻找。
在一本旧书中,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是一张泛黄,边缘破损的老旧照片。
抚摸上照片时,时嘉鲜被拉入1980年的罗成。
那是一个晚上,海边一片漆黑。
四五条破旧木船拖着缠满海草的沉重渔网艰难靠岸,木船发出吱呀的木裂声。
“这次网住大家伙了!”
岸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渔民浑浊的眼睛里亮起希冀的光。
村里的壮汉一拥而上,古铜色的臂膀肌肉精壮,抓住湿滑的渔网奋力拉扯。
汉子们满脸涨红,也无法撼动渔网。
伴随着一声巨响,渔网被海浪抛上了岸。
人群中爆发惊呼。
网中赫然躺着一条巨大的怪鱼!
那怪鱼露着一张美人面,橙黄的眼珠一转盯着人群,鳞片泛着莹莹绿光,不时有黏液渗出滴落地面。
“妖……妖怪啊!”
恐惧如瘟疫般蔓延,人群尖叫着溃散。
“你想获得财富吗?”
尖叫声中,属于女人的蛊惑声音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闹剧戛然而止。
所有人缓缓转向这条怪鱼,当他们的眼睛与橙黄色鱼目对视,原本淳朴的人嘴角扯出狰狞的笑容。
他们疯了般扑向怪鱼,徒手撕扯着坚韧的渔网,有人甚至捧起那滑腻的黏液,痴迷地涂抹在自己脸上。
似乎这样就可以获得怪鱼的赐福。
年迈的村老拄着拐颤颤巍巍穿过混乱的人群,他静静与鱼怪对视,手指伸进绿色的鱼血,在脸上留下一条痕迹,爬满皱纹的脸上满是庄重:“海娘娘显灵!”
“海娘娘显灵!”渔民争相模仿,眼中只剩下对财富的贪婪。
唯有刚迁来的丁家汉子,死死捂住幼子的眼睛,口中喃喃着“不知者无罪”。
“人面鱼……海娘娘……”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指尖无意识地在照片上轻敲。
罗成的愚昧与疯狂,超出他的想象。
他又问:“你们开发海娘娘上岸的地方了吗?”
话题转变太快,丁志鹏外泄的情绪瞬间哑火,他恢复平静后席地而坐。
“没有。”
时嘉鲜默默记下信息。他起身告辞,顺手拿走了那瓶被污染的水。
坟堆是重要线索,但还没到时间,没必要这么早触怒对方,或许应该先在罗成看看有没有别的收获。
“这样啊,我再去海娘娘上岸的地方看看,如果想到别的线索可以告诉我。”
时嘉鲜走出矮房,不动声色瞥了眼又回到废品站捡瓶子的丁志鹏。
如果他没有撒谎,说明妖气已经渗透进日常之中。
这位海娘娘对罗成的掌控超乎想象。
……她真的还想回家吗?
他决定去海娘娘上岸处探查。
当年的小码头如今已成景点围着石栏,偶尔有游客来此拍照。
时嘉鲜感知到一丝稀薄妖气,甚至没有那些手链上的妖气浓郁。
她在刻意抹去自己的痕迹!
时嘉鲜心中沉重,更多的是困惑,如果海娘娘想控制这片土地,曾经又为何委托妖怪屋希望回家?
前后变化未免太大。
他正准备离开,一股被人监视的怪异感涌上心头。
他闭上眼动用妖力感知周围,在热成像下所有人无处遁形,清晰可见面部表情。
不远处,一个穿着厚重工装、戴着兜帽的高大男人,正毫不遮掩地注视着他。
是和当时墙角那人一伙的?
时嘉鲜掏出手机,打开照相功能跟石栏合影,装作是普通游客。
口中抱怨着“现实也差太多了吧。”
举着手机找角度,透过后置来判断怪人的反应。
“你是来这里的游客?”怪人盯着他看了半晌,大步走来,怀疑上下扫视。
时嘉鲜咯噔一声,面上还是一副懵懂模样,身子往后缩有点害怕:“你是当地人?我不就说这个地方跟网上不符,有必要专门找我问明白吗?”
怪人胸膛快速起伏,低头看了眼手腕的装置,仍要开口,却在接了个电话后转身融入人群。
时嘉鲜冷汗浸湿后背,方才一瞥他看清了怪人戴的东西,绝不是手表,更像是监测什么东西的探测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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