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嘉鲜侧腿，挡住对方的视线，身体压低故作警惕，上下打量凌闻安:“你们是什么人。”
凌闻安撇开视线手指轻微抽动，虚揽他的后背带到沙发坐下。
“我们是专门处理特殊事件的组织。”
时嘉鲜闻言便知对方掌握的信息远超自己想象，此时否认没有意义，应该尽快打消对方的怀疑。
“我需要一个安全的空间。”
“当然。”凌闻安手放于身后轻摆，示意属下离开。
凌闻安倒了两杯热水搁至茶桌，随即沙发下陷也靠在沙发上。
房间内空气安静下来。
“你们感知到的妖气应该是这串贝壳项链。”他取下项链，放到凌闻安手中，眼睛盯着热水余光留意对方动作，“这是陆宁送给我的，昨天也是它帮我躲过一劫。”
凌闻安接过项链，走到窗边，借着日光仔细检查，又从黑色装备包中取出一支小臂长的探测仪扫描。
“确实有妖气。”他眉头微蹙，迟疑将项链归还，“那你昨天是怎么从房间消失的？”
时嘉鲜接过项链，指尖摩挲粗糙纹理认真解释:“不是消失，只是一个障眼法。”
时嘉鲜在赌，凌闻安等人昨夜并未亲眼所见，所谓质疑不过是他们的事后猜测。
“或许。”凌闻安含笑不语。
“时先生真是奇人。”
时嘉鲜身体侧过，主动将新肉露出来，声音委屈，“毕竟我如果没有保命手段，昨天就要交代在酒店了。”
凌闻安扫过对方的腿，不自然轻咳，另起话题。
“在此之前，从未发生过如此规模的妖怪同化人类现象。”
“妖怪无法同化人类，因为人和妖在本质上有着不同，这更像是一种伪装。”时嘉鲜垂眸，陷入沉思。
凌闻安眉头皱得更紧，如果时嘉鲜说的不错，就意味着他们的部分推论建立在错误的基础上。
时嘉鲜看时机差不多，抬起微微泛红的眼睛:“既然如此，那我们可以合作吗？你的下属如此冒犯我，你们应该完成我的要求作为补偿吧。”
凌闻安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失笑。
他欣赏眼前少年的机灵与直球，下意识抬手想揉揉看起来就很柔软的头发，手抬到一半觉得唐突，转道拿起水杯。
“我很乐意跟你合作，但我需要你保证接下来的行动你都要按照我的要求去做，我需要保证你的安全。”
时嘉鲜没想到对方答应得如此干脆，心中疑虑陡增，转念想到凌闻安是官方组织的人，稍稍放下心来。
“当然。”他接受良好。
凌闻安掏出平板电脑，调出数据推到时嘉鲜面前:“这是我们近期在罗成收集到的异常波动数据，看这些峰值……你昨天接触的陆宁等人，也在我们的重点观察内。”
时嘉鲜对那些复杂的曲线和数字并不敏感，他有自己的信息。
“你们应该知道，海娘娘是罗成人自己带回来的，所以想对海娘娘下手很难。”
“可以试试从内部攻破，人的愿望是无止境的，一旦他们对海娘娘产生怀疑，他们自发形成的壁垒就会破坏。”
“或许你们可以从当地人的祷告入手，是谁祈祷了健康？”
凌闻安吸了口气向后靠进沙发里:“我会安排下去。”
就在这时，敲门声轻轻响起。
两人目光一同投向门口。
没等回应，门被推开一条缝，推搡声中怪人重心不稳，五体投地栽了进来，场面一度尴尬。
“……庆宇。”凌闻安忍住白眼的冲动，用力按住太阳穴，眼角直跳，“你又在干什么？”
庆宇讪讪抬头:“老大……兄弟们发现，村民守住广场出入口一一检查，咱们的准备应该是带不了……”
凌闻安的脸色暗沉下来，如果装备无法进入庆典广场，他们的保障将大打折扣。
时嘉鲜咬住舌尖，头脑飞快转动。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或许……可以换种思路。”他率先打破沉寂，虽然通过妖怪屋也能运送装备，但毕竟立场不同，不能将妖怪屋暴露在这些捉妖人面前，“有没有不引人注目的道具？”
“反正参加庆典的人很多，我们也无法在广场上对海娘娘动手。”
凌闻安略一思索，从贴身的内兜取出一张符纸，上面的朱砂光泽自然颜色温润。
“这是太古符。”他将符纸递给时嘉鲜，目光沉静语气郑重，“是本打算用来封印海娘娘力量的道具之一，既然今天无法彻底解决……这张符纸你拿着，关键时刻可以派上用场。”
时嘉鲜怔愣，抬手将符纸攥在手心，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能量，小心收好。
午后，庆宇和几名队员提着几个水桶回来，里面是扑腾乱跳的鲜鱼。
“庆典规矩，每人都要自带一条鱼，说是献给海娘娘的诚意。”庆宇擦了把汗，招呼大家挑鱼。
时嘉鲜走到桶边，目光扫过那些鳞片闪亮、剧烈扑腾的鱼，蹲下身指尖轻轻触碰一条鱼鳍破损、格外安静的灰色小鱼。
在一群健壮的同类中格格不入。
“我选这条。”他轻声说，用一个球状的透明容器将它小心舀出来。
凌闻安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眼神里多了一丝猜测。
一行人收拾妥当，随着人流前往庆典广场。
广场上人声鼎沸，篝火燃起，木屑香混杂海风的咸腥味，形成奇异而躁动的气味。
村民们脸上洋溢着狂热的笑容，他们不断晃动着手中的容器，让鱼因不断游动而疲累。
时嘉鲜捧着自己的小容器，能感觉到里面的小鱼越来越安静。
“再撑一下。”
庆典即将开始，村老带着众人举起手中的献礼吟唱，时嘉鲜手里那条本就虚弱的小鱼，尾巴轻轻摆动一下，肚皮朝上，浮在水面上。
一动不动。
它死了。
死去的灰色小鱼在周围无数鲜活游动的生命旁格外显眼。
“死了……他的鱼死了！”
不知是谁先尖声喊出来。
如水滴落入滚油，整个广场瞬间沸腾。
所有狂热的目光齐刷刷聚集在时嘉鲜的身上，目光里只有令人脊背发凉的兴奋和不甘。
“海娘娘选中了他！”
“海娘娘选定的幸运儿！把他带到神庙去！”
人群开始骚动，朝着时嘉鲜挤来。
凌闻安脸色骤变，上前一步将时嘉鲜严严实实挡在身后，庆宇和其他队员也马上围上来，气氛瞬间紧张。
“各位，这只是意外！”凌闻安提高音量试图稳定局面，“一条鱼死了，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村老颤颤巍巍走上前，眼神狂热盯着时嘉鲜，仿佛那是什么灵丹妙药，他舔过干裂的嘴唇:“外地人，你不懂！海娘娘选择的就是最适合的！他被海娘娘选中是他的荣幸，你们不要与海娘娘作对！”
凌闻安脸色阴沉，温柔褪去，只剩下冷硬和坚决，是他将时嘉鲜带到庆典上的，自然也要保证他的安全。
他将手微微抬起，既然事态已经混乱到这种地步，不如直接闹大了逼海娘娘现身。
“凌哥！”时嘉鲜在身后一把抓住他的衣角，让对方冷静。
周围村民的眼神已经变得不善，甚至出口把手的人摸上鱼叉之类的工具围拢上来。
一旦冲突爆发，凌闻安他们人数处于劣势，也会伤及到广场上的无辜路人。
更重要的是，他是被选择的“幸运儿”，如果可能的话，他能看到海娘娘的真身。
机会与危险并存。
时嘉鲜想赌一把。
他深吸一口气，从凌闻安的身后走出来，故作镇定迎向村老的目光，声音颤抖:“我哥哥只是有点担心我，我跟你们去。”
“时嘉鲜！”凌闻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让时嘉鲜无法再向前一步，那双瑞凤眼中满是焦急与紧张，“这太危险了。”
时嘉鲜回过头，低声急促解释:“这是见到海娘娘的好机会，我有你给的太古符，还有陆宁给的项链，别担心。”
凌闻安盯着他胸膛剧烈起伏，理智上他明白少年的选择是最优解，但从情感上说，虽然时嘉鲜只是暂时合作伙伴，但他还是个少年，让他独自进入海娘娘神殿，这违背了他守护的原则。
即使时嘉鲜身上还有许多谜团。
这是他的失职！
“你说过会听我的命令，神殿里有什么我们谁都不知道，这是去送死！”
“计划赶不上变化！”时嘉鲜紧紧握住他的手，目光真诚:“相信我，我也相信你，趁早接应我，我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小心。”凌闻安狠狠闭眼，再次睁眼时冷静下来，抬手捏捏少年的肩膀。
时嘉鲜点头，随即被涌上来的村民簇拥着离开广场。
他回头看了一眼，凌闻安站在原地，身影在喧嚣的人群中显得孤寂紧绷，直到时嘉鲜的目光被人潮隔断。
村民们像护送珍贵的宝物，半是恭敬半是强制将时嘉鲜领进海娘娘神殿。
平常无法靠近的神殿在夜色下大门幽深，仿佛巨兽张开的嘴等待猎物主动闯入。
混杂着低沉诡异、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断钻进时嘉鲜的耳朵。
他握紧口袋里的符纸，深吸一口气。
接下来，他一定要查到海娘娘转变想法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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