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外加出了一大口恶气，回到别墅的戈荣心情格外舒畅。
回来这一路上他都在反复回味宇盛老爷子那如同吃屎一般的脸，还有戈全华父子敢怒不敢言的憋屈神情。
怎一个爽字了得。
也多亏宇明舟格外给力，不仅在通话中痛快应下，更是不出五分钟就赶了回来让管家结了钱，大步流星地带他离开。
宇盛气得面色涨红、气息不顺，看上去像是要昏，一大帮人都围了上去。两人离开时，正有听到风声的媒体挤进人群，趁机往内宴会厅里溜。
戈荣进屋换拖鞋：“你爸被气成那样，你都完全不回头看的，真冷血。”
宇明舟：“今晚就会出报道，说我们俩忤逆长辈。但我猜明早，父亲会准时出现在董事会会议上。”
戈荣瘪嘴：“装的啊，老东西挺会演戏。”
话音刚落，他忽地想到先前看到的新闻。那时的他跟所有人的想法一样，都觉得宇明舟是个冷血无情的人，生生把自己的父亲气吐血。
但现在他身为局中人，突然觉得之前或许是受制于看问题的角度，误解了一些东西。
意识到自己产生这样的想法，戈荣也稍感吃惊。自己竟然会对宇明舟产生片刻的共情。
宇明舟停在厨房，眼看戈荣要上楼，上前拉了一把：“干什么去？”
戈荣：“睡觉呗，还能干嘛。”
这几天来斗智斗勇，他的大脑快要熬干了，僵尸看了都摇头。
“你就这么打算睡觉？”宇明舟的眸光中带了丝审视。
戈荣心中冒出丝不好的预感：“不然呢？你不会是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宇明舟眯起眼：“今晚的饭我就吃到三口，还是因为你不喜欢吃熟蒜。这个点儿家里的厨师都下班了，你总得补偿补偿我吧？”
戈荣：“……”
他思索片刻，念在今晚宇明舟在宴会上的确表现不错的份儿上，他决定大发慈悲。
“说吧，想吃什么。”戈荣撸起袖子往厨房走：“我的厨艺虽然一般，但也吃不死人。”
宇明舟：“佛跳墙。”
戈荣立刻掉头：“先睡了晚安，明早见。”
宇明舟将人拉住，面上带了丝无可奈何：“戈老板真是开不起一点儿玩笑，就吃个面，什么面都行。”
戈荣勉强往厨房迈了两步：“就吃个面，自己不会做啊。”
宇明舟摇头：“会做，但我现在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他坐在厨房吧台前的高脚椅上，面上浮现疲惫。
宇明舟今早出门时和戈荣一起吃的早饭，忙活了一天直到晚宴，看戈荣太饿再加上表演需求，自己就吃了三口熟蒜，剩下的都送进了戈荣的嘴里。
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是铁打的人。
戈荣也是想到了这一点，难得没有逮住机会继续嘲讽，只是“切”了一声便钻进厨房查看食材。别说，这地儿还真是什么都有。
他从冰箱里挑了俩西红柿一盒冷鲜牛腩，又抽了把挂面出来，起锅烧水。
父母去世后他就渐渐熟悉了独立生活，饭说不上做得多好吃，但又快又没毒。
等水开的功夫，戈荣快速处理食材，取另一口锅倒油炒牛腩，西红柿去皮加入其中。
宇明舟倚在有墙的一侧，默默注视着那人忙碌的身影，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进回忆。
高二那年春游，两个班的野餐点挨着，他就是这么看着戈荣现借同学的食材，现场制作午餐。
那时候的戈荣好像过得很拮据，身上的衣服洗得发白，连购买学校标准野餐名额的钱都没有。
不过这好像并不影响他的热情，宇明舟记得那天有很多人围着戈荣，对方抬头的瞬间眸底就像是有无数光芒闪烁，格外明亮。
接着戈荣就笑嘻嘻地走过来，递了块寿司，说这是他亲手做的，非常美味。
宇明舟吃了，并怀疑这人往里面挤了半管芥末。
“你吃不吃辣？”戈荣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宇明舟敛眸，收回思绪：“一点点。”
“一点点是多少？”戈荣觉得他的回答太笼统：“如果是新疆炒米粉的辣度，你能吃到什么程度？”
宇明舟：“没吃过。”
“啊？”戈荣大感吃惊：“真的假的，你没吃过新疆炒米粉？”
语气就像是在嘲笑还在用大哥大的老古董。
宇明舟：“没吃过，转角酒吧的肠粉我能吃到微辣。”
“？”戈荣一愣，发自内心地疑惑：“那东西还有微辣？”
他以为只有辣和不辣，况且在他的认知里，辣的肠粉和不辣的区别不大。
宇明舟：“嗯，胃不太好，不能吃辣的。”
“那你还喝冰咖啡。”戈荣斜他一眼，今早管家在车里递来的咖啡冻得他一哆嗦，可宇明舟却面色不变地一口闷。
宇明舟面上染了笑意，“戈老板这是在关心我吗？”
他头顶是暖橘色的灯，衬得他神情中多了分柔和。
戈荣一本正经：“出于一些人道主义关怀。”
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宇明舟，暗道可能是晚宴上这家伙表现好，难得顺眼一回。
“给，煮好了。”他最后往番茄牛腩面上撒了把葱花，又顺手切了个流黄的咸鸭蛋，一起端到宇明舟面前。
浓郁的番茄味儿飘来，其中掺杂着肉香，再搭配上两瓣鲜黄流油的咸鸭蛋，宇明舟只觉饿得厉害。
“戈老板好手艺。”
“尝尝看。”戈荣拉开高脚凳，坐在宇明舟的斜对侧，揣着胳膊放在桌面上：“看看小爷的手艺怎么样。”
话出口他自己都怔了片刻，这么多年以来，他和宇明舟好像很少像这样坐下来心平气和地交谈，但今天却发生得格外频繁。
宇明舟的吃相很斯文，即便饿了也只是挑起几根往嘴里送，不发出声音也不咬断。
戈荣有些期待他的评价：“怎么样？”
宇明舟又吃了一口，“尚可。”
“哼，你就嘴硬吧。”戈荣冷哼一声，坐直身体挑眉看向他，嘴角微微提起：“能吃到本小爷亲自下厨做的面，你偷着乐吧。”
宇明舟安静进食，戈荣带着一股厨师的成就感喜滋滋地看着他进食，直到面条见底。
“你要是没吃饱，锅里……”
话还没说完，他的话就被宇明舟打断。
“接下来宇盛和戈家都会有大动作，我们得尽快解除婚约，雪峰集团40%的股份，这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
戈荣的神情渐渐冷了下来：“刚吃完饭就翻脸不认人，你是不是属狗的？”
宇明舟深深看他一眼：“不是我有意为难，想要顺利解除协议，雪峰集团的股份是打动宇氏董事会的核心利益。宇盛手里的关系远超你的想象，你我内部协商解决是最好的局面。”
戈荣冷笑一声：“最好的局面？用我的钱，帮你规避隐患？宇总裁这话说得未免太过大言不惭。”
他收回刚才的话，宇明舟也就是某个瞬间看着像人，实际里子还是黑心肝一块。
宇明舟语气微冷：“接下来我会出差一段时间，你联系不上我，现在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时机。”
“好时机？”戈荣听笑了，他索性将话说明白：“是你宇氏贪心在先，无论是你还是宇盛，甚至戈全华都想趁机啃雪峰集团一口。你们不想解决问题，不愿意拿出诚意，那我也不必解除婚约。反正雪峰集团怎么选都有风险，拖到最后吃亏的不仅仅是我，我干嘛不搏一搏多拉两个下水？”
“宇总裁别把我当傻子糊弄，这桩婚约才是真正令你们投鼠忌器的筹码。”
宇明舟皱眉：“你现在就跟宇盛对上，获胜几率渺茫，一不留心就会输掉全部身家。”
戈荣面无表情：“你以为我还有什么不能失去？”
宇明舟闭了闭眼，眼中的情绪很快沉淀、消失不见。他像是发布最后通牒一般开口：“五天后我的人会来找你签署解约协议，无论你是否同意，管家都会把你扔出去。”
他起身离开。
戈荣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扔出家门，他从小到大听到最多的就是这种威胁。
他早就不怕吓了。
视线触及煮面的小锅，他只觉晦气，一把端起炒锅想将其中做多的菜码倒掉。
转念又觉得可惜，浪费的行为和喂给白眼狼一样可耻。
他从碗柜下找出个大碗，认真将剩余的菜码倒入其中并仔细用保鲜膜封上，放进了冰箱。
辛辛苦苦劳动做出来的，明早自己煮面吃。
恰逢管家洗完车回来，见到戈荣还没睡，问了一句：“戈先生明早想吃什么？”
戈荣瞟过管家的手，想起宇明舟刚才的威胁，淡淡地应了一声：“我有打算，你不用管。”
说完便转身便走。
管家：“？”
怎么感觉戈先生对他有那么一丢丢怨气？
俩人吵架了？不会吧，回来的时候在车上不是还好好的？
刚目送戈荣走上台阶，手机上就来了消息。
【宇明舟：把他的东西搬回客房。】
管家：“……”
看来是真的吵架了。
-
第二天一大早，戈荣正在吃面的功夫，从程封处收到了宇明舟出国出差的消息。
他朝楼上看了一眼，暗道这家伙动作还是真快。
【戈大统领：哦。】
【程封：哦现在你们住在一起，老板应该比我早知道。】
戈荣懒得搭理他。
【戈大统领：昨晚的报表我看了，一会儿把董事都喊来，开个线上会议。】
【程封：好。】
宇明舟已经动作，雪峰集团要有所准备。
一连三天，戈荣生活在奢华的别墅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好不自在。
同一时间，雪峰集团也做好了股权转移的计划，即便事情发展到最坏的地步，宇氏逼戈荣交出手中股份，也能将损失降到最小。
白天戈荣认真办公，晚上则撒着欢地躺在大床上横七竖八地睡觉，再也不用担心宇明舟会突然冒出来说恶心他的话。
他甚至希望宇明舟出差的时间长一点，不然又要见到那张随时打着“为他好”名义逼他让出雪峰集团的嘴脸。
看着就烦。
戈荣没想到自己活到二十三岁，愿望第一次被上天听到。
宇明舟出差第五天，戈荣接到了他在国外失踪的消息。
——人被海浪卷走，48小时内没能找回，死亡概率在98%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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