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陈幸和唐晶糯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当然大多数都在说唐晶糯的不对，但也有人表示中立。
办公室里，马锦山一边吹着保温杯里的茶，目光在两位学生身上来回交换：“徐老师怎么看？”
徐灿和偷偷竖起耳朵听完了所有，被发现后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以牙还牙并不过分，可事情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前因后果也知道了一些，我觉得还是和家长沟通一下比较好。”
唐晶糯咬咬牙，眼泪扑簌簌不断线地往下流：“不要。”
“为什么？”
唐晶糯不说。
马锦山感觉奇了怪了：“说不要又没有理由，要么说，要么请家长。”
唐晶糯哭得更厉害了，双手扯着马锦山的西服：“不要啊，老师。”
马锦山尖叫：“我的西装！我的西装！抓皱了！放手放手放手！”
唐晶糯的班主任董老师扶了下眼镜：“唐晶糯，你先放开马老师。”
闻言，唐晶糯止住哭，双手放开了马锦山的西服，上面已经出现了两个漩涡。马锦山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命丧当场。
“什么事总要有个结果，我们要的是公平。老师就是这样的存在，我们必须帮助学生。”董老师又叹了口气，“我会请家长来。”
唐晶糯问：“可以不来吗？”
董老师：“说个理由。”
唐晶糯又不说话了。
董老师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前两天的事情对你造成了影响，我知道，但你不能做这么极端的事情。不要成为自己讨厌、害怕的样子，好吗？”
在董老师的口中，陈幸大概知道了唐晶糯今天这么做的导火索，她这两天上学就听到过有人讨论这件事——唐晶糯的原生家庭。
刚出办公室陈幸就看到陆仰在不远处等她，她提了下唇快步走过去。
路过陆仰的时候，她并没有说话，陆仰自觉地跟上她的步伐，并且主动汇报：“我已经把那摊水收拾了。”
“谢谢。”陈幸道。
陆仰点了两下头，真像被大人表扬后的小孩子，洋洋得意。
一班早就炸开锅了，好在一班很团结，都向着自己人，从许洧彬口中了解了情况后，大家更是精城团结！
看到陈幸回来了，大家本来想说些什么，直到看到走在后面的马锦山，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闭上嘴。
“遇到了不公的事情，可以解决，但是要理性解决。”马锦山喝了口茶，又道，“今天的事大家不要继续讨论了，双方都很冲动，好在事情解决了，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
中午陈幸没去吃饭，再次醒来的时候桌上多了很多纸条，还有份热乎的饭菜。
餐具上写着“钿烊”，陈幸知道这是谁给的了，一打开盖子香味扑鼻而来。嫩鱼片，虾仁蒸蛋、时令蔬菜。
她一边吃一边翻看桌上厚厚一叠的纸条。
【陈幸非常勇敢！羡慕你的勇气，祝你越来越好！我们一班都向着你。
——于清廖】
陈幸眼眶再度湿润，又继续翻看下一条纸条。这些纸条都放得很整齐，并且用教科书压住了，看来大家还挺有序的。
“别哭。”一道熟悉的声音再度出现，陈幸抬眼，眼珠砸在纸条上，晕开了上面的字迹。
“你多久回来的？”陈幸问。
“一直在。”陆仰笑了下，“没发现么？陈警官？”
陈幸笑着摇头，眼泪又不停地滑落：“睡懵了。”
“饭菜合口味么？”陆仰问。
陈幸使劲点头：“很好吃，非常好吃，谢谢你。”
陆仰转过身来，手臂搭在椅背上，他总是喜欢对她笑：“嗯，吃完了和我说一声。”
陈幸放下筷子：“等等。”
“嗯？”
“谢谢。”
“说过了。”
“还是要说的，说不够。”
陆仰似笑非笑：“为什么？”
陈幸把面前的纸条收捡好，好好地放在书包里面，微笑着对陆仰说：“你总是帮助我，感谢的话永远说不完。”
下午放学，陈幸随便整理了下桌上的书本，董老师还没下课就来这里等待她了。
和其他人说了再见，陈幸转头对董老师和马锦山笑了下。董老师身边站着唐晶糯，她的眼睛还是红的，但陈幸并不好奇和关心她，只是老师说什么她照做就行了。
走进办公室，陈幸只看到了一位家长，她虽然早就知道了，但还是有些难过。
马锦山对板凳上的中年女人微笑：“您就是唐晶糯的妈妈吧？原来这么年轻，在电话里我已经大概说明了情况，双方交流了一下，看看是怎么个回事。”
唐晶糯双手握拳，委屈得眼泪直掉。
董老师简单和唐母交流了下，没想到唐母暴跳如雷，立马大喊：“唐晶糯！你想死是吗？”
马锦山劝道：“家长心平气和一点，别激动别激动。”
唐母站起来，一把薅住唐晶糯的头发，黑色的发丝飞在空中，其原因是主人被扯得东倒西歪。
董老师起身扯开两人：“等等，别这样，晶糯平时很乖的，学习也很努力，可能有误会在，别这么打孩子。”
唐母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毫不理会老师的话：“我前两天才教训你！你不好好学习又开始作妖！”
眼见唐母又要打人，马锦山感觉心累，急忙劝道：“家长别激动，我们只是交流一下，来，深呼吸，吸——”
“好了老师，你先闭嘴。”唐母道。
马锦山有些尴尬：“啊……好。”
唐母指着她的鼻子：“你怎么能这样对同学？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董老师好言相劝，每一句话都像是唐母的兴奋剂，她越说越激动，往唐晶糯身上扇了好几掌。
马锦山实在看不下去了，也不顾西装了，硬生生拉开两人：“唐妈妈，够了！够了！对孩子温柔点吧，我们好好说。”
陈幸看着这一幕，下意识后退一步，她意识到了什么，眸光微动，别过脸看向另一边。
她听到自己叹了口气，心中并没有感觉到很爽，反正是发怵害怕，旧景重现，她整个人瑟瑟发抖。
马锦山注意到她的情绪，一边稳定局面一边安慰陈幸：“陈幸别害怕，没关系，你转过身去。”
陈幸别过脸没有再看。
唐晶糯大哭着缩在角落，陈幸站在这对母女中央，这一幕她很熟悉，是高一的某一天。
她心里窃喜，现在是放学，没人会来这里，也没人会看到。唐晶糯也不会像曾经的自己一样那么丢脸。
马锦山走过来，气喘吁吁地说：“唐同学没什么事吧？陈幸啊，你先回家吃饭吧。”
陈幸闭了两秒钟眼睛：“好。”
站在银杏树下往上看，陈幸的手下意识伸进裤兜里，摸出手机给陆仰打了个电话。
对方接得很快：“怎么了？”
“你现在能出校么？”
“你在哪？”
陈幸转了一圈，大概扫了眼周围的标志性建筑：“糖酒街。”
“等我。”
“好。”
白日依山尽，霞光万丈。树叶的影子变化多端，陈幸的影子被人一脚踩住。
她抬头。陆仰挑眉微笑。
“你好幼稚。”陈幸说着，也一脚踩上陆仰脚下的影子，“我要还回来。”
陆仰嘴角的笑意尚在，目光始终在她的身上。陈幸站在男生的影子上，沥青路面上两道影子交叠在一起。
陆仰双手揣兜，往后退了两步，陈幸一步一步地踩过去。
陈幸突然生出了一个感觉，她感觉陆仰好像在引领着她，那双多情的丹凤眼盛了汪潭，他在后退，她在前进。
“你要去哪？”陈幸拉住他的衣袖。
陆仰转头，下巴朝一边抬了下，示意她看过去。陈幸也看过去了，是一家饭店。
“你带我去吃饭？”陈幸问。
“我猜你还没吃。”陆仰说。
陈幸仰起脸，捏住他的衣袖一角，说话的语气过分平淡：“你为什么要屏住呼吸？”
闻言，陆仰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屏住呼吸了，额前的头发被风吹到一侧，长睫上是淡淡的余晖。他抬眼：“我好像不太清楚。”
陈幸歪头：“嗯？”
看着面前的脸，陆仰笑了，呼吸和灼热的空气融为一体：“你是不是答案放在面前都不会看的？”
陈幸点头：“作业要独立完成。”
陆仰被逗笑了：“好学生。”
陈幸站在他身边：“我们现在可以什么都不干吗？”
陆仰：“嗯？”
陈幸转头，指着天边的橙子果肉，两人身侧是橘黄色的云朵，从下至上，像沉积岩一样有着明显的层理构造。
空气是灼热的，周身蒸腾着层层热浪，鼻尖萦绕着水果甜香，身后的小区里面隐约传来锅铲碰撞铁锅的声音，陈幸突然捏住他的衣袖往前跑。
菜市场正好在这条街的旁边，陈幸拉着他的衣服跟着一群大姨大婶进去。
陆仰问：“你要买菜做饭？”
“兴致来了。”陈幸转头道。
两人一起走了一段路，菜市场的范围扩大了些，原先的“琼姐鱼店”已经荒废，红底横幅卷成一团扔在角落。陈幸看了眼，突然停下来。
陆仰也停下，只不过他没去看横幅，而是看陈幸的动作。
陈幸指着鱼店旁边两只互相吠的小狗，转头对身边的人说：“我们看会儿热闹再走。”
陆仰跟着她蹲在一旁。
小狗在吵架，陈幸声音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吵架的不是好孩子。”
她转头，指着它们说：“它们不是好孩子。”
陆仰被戳中笑点，喉咙里溢出一声笑，极力压制住笑意，陆仰也跟着评价：“太坏了。”
“你笑点好低。”陈幸的声音小小的，面无表情地说话。
“我？”陆仰又笑，“真的吗？”
陈幸：“呵呵。”
陆仰稍偏过头：“呵呵？”
陈幸疑惑：“干什么？不能呵？”
陆仰看着她棕橙色的双眼，有种感觉一瞬间难以描述，他若有所思地停顿了几秒钟，觉得这一时刻可以用“今年”代替，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清，他时不时就觉得某一天可以代表一整年，或者是某一时刻。
“你看我很长时间了。”陈幸站起身，陆仰也跟着仰起头。
陈幸接下来说的每个字，都让陆仰觉得心脏一悬一沉。
“陆仰啊。”女孩缓慢地眨眨眼睛，“你想干嘛呀？”
陆仰还没反应过来，就保持这个动作愣了好几秒。菜市嘈杂的人声唯独没有传到这里，他看着顶光的陈幸，觉得这一年多的时候改变了太多，陈幸外貌没有变，神态眼神却变了，变得彻底，让人心生怜爱。
正如一篇童话故事《豌豆公主》，陆仰觉得自己的心脏上长了一粒豌豆，这颗豌豆不偏不倚就长在他的心尖尖上，对方一句话一个笑容都让他恋恋不忘，磨得心尖痒痒的，磨得心脏剧烈跳动，娇气得不行。陆仰缓缓开口：“你真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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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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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豌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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