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看上我。”
“不会吧?你的条件明明很适合结婚啊!这都看不上你?”
话音落后,四周忽然变得无比静默,静默得让叶漼漼觉得自己刚才说话的嗓音太大了。
“很适合结婚?”顾嵇转身面向她,神色淡淡,“既然我很适合结婚,既然你并不是讨厌我,那当初你为什么非要和我分手?”
“……”
“为什么?”
叶漼漼微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去看顾嵇的眼睛,“因为,我嫉妒你。”
“和你分手,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保护你,保护我自己的办法了。”
*
阳台无灯,但月色皎洁。
是以叶漼漼清楚地看到了顾嵇神色的变化。他像是碰到了什么难以破解的难题,痛苦,煎熬,但又固执地向她寻求一个确切的解脱。可在她给出答案后,他的神色又是惊讶的,迷茫的,困惑的,“什么?”
“你说什么?”
对方努力将她的言语和她的实际做出联系的神态让叶漼漼觉得很好笑,她进行了一次清晰地重复,“我说,我嫉妒你,所以选择和你分手。”
“嫉妒?”
“嗯,嫉妒你成绩好,沈女士也更喜欢你。”将一直藏在心底的话语脱口而出,叶漼漼发现自己竟然意外的冷静,她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继续说,“你拥有太多我没有的东西。比如,当初报志愿的时候,都是自主选择,但是你得到的都是支持和善意,而我总是被否定和质疑。那时候我就明白,我们不一样,很不一样。”
“沈女士总是夸你,我一开始只是羡慕你,但后来无论我怎么挣扎都赶不上你的时候,我就开始讨厌你了。对不起,我知道你是无辜的,但是要当时那个无助的孩子去选择憎恶她的母亲,这显然是更加艰难的事情,因为她一直都很想要得到来自母亲的肯定和赞许,相比之下,选择迁怒一个邻家的……孩子,容易接受多了。”
叶漼漼放下手里空的啤酒罐,重开了一罐新的,“我觉得我这辈子都得不到沈女士的肯定和赞许了,但是没关系,我也不是当初那个无助的小孩子,我已经不再迫切期盼得到沈女士的肯定。毕竟,不是她说我不好,我就不好的。我明明很好,只是她眼里看不见我的好而已。”
*
叶漼漼因此种种重新认识沈淑秋。
先有人才有母亲。
母亲光环褪去后,沈淑秋只是一个普通人。
母亲只是普通人。她不会事事正确,她不会伟大无私,她七情六欲皆备却被从小教导不得放纵不得违背只能完成,有能力而不自知,圣人枷锁从头到脚,自出生至墓穴。
母亲只是一个身份,神化却是一座终身的牢笼。
沈淑秋被囚其中,显然,她也是痛苦的,只是她的痛苦从来得不到公开的承认,最终只能通过某些隐秘的途径,通过某些以爱为名的发泄重重落到她孩子的身上。
对于沈淑秋,叶漼漼有的时候想到憎恶,有的时候想到恨,但更多的时候,她会想到痛苦和可怜。
幸福和圆满应该是你能够够得着的东西,如果你一直够不到,那就说明你的幸福和圆满不在那里,要换个方向。
遵守规矩的人永远都赢不了制定规则的人。
试图赢取一场注定失败的游戏,这世间没有比画地为牢更坚固的监狱了。
*
顾嵇目睹叶漼漼喝完了一罐啤酒,在她开第二罐的时候,她在躺椅上伸了个懒腰,然后慢慢蜷缩起来,神态已经有些不一样了。
她可能有点点醉意,卸下了往日的防备,说了一些平日里绝口不提的话。
“好奇怪,明明是母亲,但是眼里却永远看不到孩子的好,总觉得孩子坏,觉得孩子性格古怪,孤僻偏激,冷血没有朋友,斤斤计较不够大度……总是要居高临下指指点点,好像她有多了解她一样。”
“还几次质问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好像她完全没有责任一样,好像她已经足够正确了,是我自己故意长歪的。”
“还催婚,她结婚了又过得多好?恋爱是她谈的,婚是她结的,孩子是她要生的,那个男人背信弃义抛弃她,她所有受的苦累最后都成了是我拖累她的了,她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竟然敢这样对她……都是我的错,真好笑啊,欺软怕硬,就只会欺负我,对那个男人只字不提……”
叶漼漼笑起来,笑着笑着她直接骂了句脏话。
顾嵇看到叶漼漼坐起来,她扶着阳台往前走,身形不稳,进屋时肩膀撞到门框,她痛哼一声,沿着门框滑落在地。
*
叶漼漼自觉是有点醉了,但是那点醉意并不影响她行动,只是头脑有点昏沉而已。
尽管沈淑秋现在医院,但是刚刚说起的旧事,发泄的情绪都让叶漼漼觉得压抑,让她想要立即离开这个地方。
家里她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人们总说家是温暖的港湾,可对叶漼漼来说,很多时候,家只是一个让她经历狂风暴雨,但又孤立无援,让她喘不过气来的地方。大人们总说社会残酷,可叶漼漼步入社会后,她惊愕地发现,有的时候,相比某些家,社会其实显得善良多了,至少它不会让人觉得那么痛苦,连存活都成为挣扎的不定选项。
叶漼漼回房间拿了包包,路过穿衣镜时,她看了一眼镜子,又折返房间打开行李箱取出一条小黑裙换上,她还对着镜子涂了一点口红,然后才穿过玄关,打开门。
门外有人。
叶漼漼有点诧异,“顾嵇?你怎么在这里?”
顾嵇迅速打量了叶漼漼的衣着,眉头轻蹙,“你要去哪里?”
“去住酒店。”
叶漼漼没有过多解释,她走出去,关上门,踩着高跟鞋小心下楼梯。
顾嵇跟在她身后,“家里设施出了问题?”
“没有。”
“那为什么要去住酒店?”
“关你什么……”话未说完,叶漼漼就被人挡住了去路,顾嵇站在她面前,神色算不上好,“你喝了酒,现在出去很危险。”
“我没醉。”
“有人来接你?”
叶漼漼挑了挑眉,她看了顾嵇良久,忽然抬手抱住他的脖子,凑过去,“顾嵇,你为什么要管我啊?难道你对我余情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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