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山坐落在城市北边,山势连绵。因登山爱好者众多,市政修缮了很多条步道,都是互联互通的,最后汇聚在山顶春天岭处。
虽然此番是个人战,允许自由选择步道路线,但此刻天色尚早,山里又伴着雾气,湿蒙蒙的,出于安全考量,三个男生一致觉得需要避免女生单人爬山的情况。
正好男女比例一致,于是赛事主办方肖子恒又加一条附则:每位女生身边都得配一位护花使者。
“那我去当于绮原的使者。她跑太快,一会儿该不知道她选的哪条道了。”
机会是把握在主动者手里的,周铭深谙此道,并给室友做了个好示范。
只可惜学习的不止陈见励一个,还有孟尔尔。她也选择了主动出击,几乎和陈见励同时出声。
“斯阅,你选哪条步道,我陪你。”
“陈见励,能邀请你当我的护花使者吗!”
两人的心思都摊开到了明面上。刚才还齐心得了第一的三人小团体瞬间瓦解,拆成了一条食物链。尴尬的气氛都快将周遭的空气凝结。
陈见励不想梁斯阅左右为难,第一时间就拒绝了孟尔尔:“不好意思,我已经有邀请对象了。”
“可你的邀请对象还没答应你不是吗?”孟尔尔不依不挠,说完望向梁斯阅,眼神带了点攻击性。
“斯阅,你怎么选?”
她把梁斯阅拉入了漩涡的最中央。而且不顾陈见励嫌恶的神情,故意要从梁斯阅那里得到确切的答案。
“我……”
梁斯阅的视线在其余三人之间来回逡巡,她苦恼地锁紧眉头,调动全部脑细胞,想要尽快想出一个顾及到所有人体面的应对之策。可越想越觉得是无解,完全陷入困境。
此番局面正中孟尔尔下怀。以她对梁斯阅的了解,知道这个人爱好和平,宁愿牺牲自己也要先满足别人,自是不会在这时候直说选择陈见励。
陈见励当然也知道。他叹了一口气,准备出来解围,用手心手背的方式,交给命运去决定。
然而就在他开口之前,梁斯阅抢先了一步。
她没有纠结于皆大欢喜的结局,而是目标明确地凝视着某人,语调轻缓却异常坚定地道出自己的选择。
“陈见励,我不知道选哪条步道会快一些。你不是做了很多登山准备吗?你选哪条,我听你的。”
——
幸福来得太突然,陈见励晕眩着,照明手电都忘记打开,稀里糊涂,像被召唤的小狗,就跟在梁斯阅身后走了。
她迈一步石阶,他就跟着,亦步亦趋。
真是奇怪,凌晨的山林怎么如此吵闹?风吹动叶子哗哗作响,脚踩着地面窸窸窣窣,还有其他登山者的细碎言语,统统搅得陈见励的心乱如麻。
他明明能感觉到迎面的空气是凉的,可就是无端燥热,走得心不在焉,再加上本来路况就只能借前面梁斯阅的照明,看不真切,一个不留意便踩空了。
重心不稳之际,陈见励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住什么支撑,慌乱中抓住了梁斯阅的手臂。全靠她一个人的核心力量支撑着两个人,避免了摔倒。
真是丢脸啊。自己这个护花使者反倒成了被护的了。陈见励的脸颊更加热得发烫,他掩面抹了把脸,在心里小声提醒自己:陈见励,清醒点!
忽又听得梁斯阅关心自己:“你没事吧?”赶紧抬起头,打起精神,笑脸相迎:“我没事。”
话虽如此,梁斯阅还是担忧地提高手电筒,朝陈见励的脸上晃了晃,又朝他脚下照去,确认人没有受伤后,脸色才恢复如常。
“你的手电筒呢?”梁斯阅问。
“噢,在这儿。”经提醒,陈见励这才想起,赶紧从兜里摸出来,打开开关。俨然一个严格遵照主人指令行事的憨憨金毛。
那样子蠢萌蠢萌的,引得梁斯阅想逗逗他,噙了笑道:“你可真懒,就想蹭我的光是吧?”
“金毛”不懂人类的真实语意,果然当了真,惊愕地“啊”一声,连解释都笨笨的,只会说没有多大作用的“我不是,我没有”。
梁斯阅继续往上攀登了,他委屈巴巴地紧随其后,还在坚持不懈地为自己反黑:“我真的不懒。我是忘了。”
他好像生怕这一点点小疏忽,就在梁斯阅那里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该说是太较真呢?还是太重视自己了呢?梁斯阅想了想这两个问题,而后甜蜜地笑了起来。
她向陈见励坦白:“我知道你不懒。我就是开玩笑的。”
委屈小狗特别好哄,立马漾开了笑容,高声捧场道:“哈哈,真好笑!”
别扯了。好笑什么呀!刚才捉急得就差摇尾巴的是谁呀!梁斯阅将吐槽的心里话藏起来自己偷摸笑,反正陈见励在她后方也瞧不着。
笑啊笑,笑得心都飘起来,连带手电筒的光也跟着飘,远离了脚下的地面。幸好陈见励瞧见,及时将光补了过去。
两束光朝着同一个方向,渐渐交叠在一起,分开,再交叠在一起。循环往复,仿佛在跳雀跃的舞蹈。
看着此景,梁斯阅突然就很想叫陈见励的名字,当然她也叫了。
陈见励轻轻“嗯?”了一声。
梁斯阅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大脑搜刮了一遍话题,总算是想到一个。
“所以,你最后还是没同意暑裕来呀。”
“太早了。”陈见励弯了下唇,无奈道,“她根本起不来。”
梁斯阅:“这样啊,我还以为是你没让。想说以后要碰见暑裕,她该怪我没帮她说情了。”
“哪会!”陈见励激动得嗓音都喊破了,但他没有克制自己的语调,反而更加强烈地辩白,“你一下令我可就答应了的。高兴了一整天。结果今早上我叫她,叫不醒一点,手还从被子里伸出来扑打我,让我别吵她。”
“kekeke!”
陈见励描绘的画面感太强了,逗得梁斯阅笑出声来。声音清脆,在山林子里回荡,回声传到了紧追在后边的孟尔尔那里。
尽管选择了同一条道,但因登山速度不同,孟尔尔落下梁斯阅他们十多米远。
她能觉察到他们在有说有笑,心里急得不行,催促肖子恒:“你能不能搞快点!”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肖子恒一边喘气一边还得安抚大小姐。
大小姐根本听不进去,把他当包袱甩下:“我先走了。”
肖子恒张了下嘴,最后默默合上。他懒得叫住她,也懒得去追。
——
爬山是个体力活。不知从哪一段路开始,梁斯阅和陈见励都保持沉默了,唯有呼吸声在夜色里此起彼伏。
但突然,陈见励的声音撞破了这场呼吸协奏曲。
“斯阅。”他轻轻唤着眼前这个女孩的名字。
“嗯。”梁斯阅的声音也很轻,微微喘着。
陈见励再叫:“斯阅。”
梁斯阅变了音调:“嗯?”
陈见励继续:“斯阅。”
梁斯阅:“……”
她没懂,这是什么意义不明的名字喊话。可是忽地她想到了什么,噗嗤一下笑开,打破喊名循环。
“你笑什么?”梁斯阅的笑声很有感染力,让陈见励没来由地也跟着笑起来,边笑还边傻乎乎地问。
梁斯阅回说:“我才发现,你叫我的时候直接叫的名字,没有加姓了。”
小心思被点破,陈见励腼腆地抿了抿唇,又忍不住暗自窃喜。
“什么时候开始的?”梁斯阅问。
什么时候嘛?陈见励没有回答,反问:“我可以这么叫吗?”
梁斯阅:“为什么不可以?”
于是,陈见励又叫了一声。相较之前轻轻的、试探的“斯阅”,这次是获得许可后热烈的、赤诚的“斯阅”。
而后话音落地,陈见励想抬腿,却发现前面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抬起头正对上女孩炙热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仿佛掺杂了正向催化剂,加速陈见励的心脏跳动,将他害羞的、担忧的种种情绪都膨胀得厉害。
陈见励赶忙别开眼:“你看路,别转过来看我。”
梁斯阅“哦”了一声转回去继续,嘴里嘟哝着:“那你叫我这么多遍干什么?”
“我是想说……”陈见励深深吸了一口气,“后面这段路有点点陡,你要不要,让我牵着你?”
“啊?”
梁斯阅小小的震惊语气,伤害却是那么的大。
陈见励刚才还飘忽的心一瞬间沉到谷底,他丧气地问道:“你不愿意吗?”
他怕听到梁斯阅说不愿意,在她说话之前便抢先又说:“不愿意就算了。其实,我也没别的想法,就是怕万一我又踩空或者怎么的,你能第一时间把我扶稳了……”
梁斯阅听着陈见励的碎碎念,嘴角拉扯的弧度越来越大。她的嗓音里沁入了甜甜笑意:“陈见励,你不是说有惊喜要给我?”
陈见励没跟上话题转换的节奏,呆怔两秒才紧张地回说:“等到山顶。”
“噢。”梁斯阅笑得更肆意了,“那我们要不要再爬快一点?”
说要爬快些,陈见励却感受到梁斯阅停下脚步,往后退了一级石阶,站在自己身旁。
他不明所以,下意识低头去瞧,瞧见了梁斯阅递过来的纤细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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