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心慌,着急。
她知道最好要注重吃相,就这一顿,顶多十几分钟,只要在这段时间里老老实实吃完就可以。
但从左到右,从前到后,四面八方的压力向她袭来。
她拿起肉夹馍,不自觉开始狼吞虎咽。
刚咽下肉夹馍,她又开始用筷子挑起碗里的面条喂到嘴里。
停不下来,止不住。
心里有一个念头在告诉她:快点吃,赶紧吃,全都吃完就安全了。
她好像分出了两个灵魂,一个在身体里止不住吞噬食物,一个从身体里飘出来,以第三人视角看着这一幕,想要阻止却无力可施。
“我靠!”叶从容发出尖锐暴鸣,“这炸猪排也太好吃了吧,外焦里嫩,一咬还出汁!!”
“吹什么牛。”段斐面无表情将叶从容盘子里的猪排夹走一条。
陈小雨也默默用叉子叉走最大的一块。
舒澄吞咽的动作停顿一瞬,继续埋头吃。
与自己无关。
突然,一块金黄色的猪排被放进安渝碗里。
叶从容赞不绝口,“简直了舒澄你尝尝,这比我在外面店里吃的都好吃,谁敢信啊这一份猪排饭才6块钱。怎么办我才大一就已经舍不得毕业了。毕业以后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炸猪排了。”
段斐依旧面无表情咀嚼猪排,“你昨天吃鸡排饭的时候也这么说的,我怀疑你是不是平时没怎么吃过这种东西?”
“真是神了你咋知道?我妈从来都不让我吃,她要是发现我偷偷吃都能扣我嗓子眼让我吐出来。”
“姐姐,吃饭呢。你想看我给你表演一个边吃边吐吗?”
“两位姐姐,吃饭呢。”
段斐继续跟叶从容扯皮。
陈小雨在旁边时不时语出惊人。
那些声音舒澄都听不见了,她眼里只剩下这块炸猪排。
当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块猪排来自哪里的时候,那些向她逼近的黑白背景板一瞬间消退。食堂的景象重新鲜活起来。
心底的声音渐渐被耳边段斐三人玩笑的声音盖过。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
她的碗里,第一次有人给夹了饭菜。
没有人催她赶紧塞饭,没有人因为她吃饭慢而掀了她的饭碗。
而是给她夹了一块炸猪排。
她缓缓抬头,发现三人没有一个在乎她吃饭的丑态,没有人露出她在食堂经常遇见的那种震惊又嫌弃的表情。
她没有想到,这块炸猪排,也有自己的份。
她缓缓夹起炸猪排,咬了一口。
面包糠的香气弥漫唇齿,她仔细咀嚼,慢慢咽下。
“怎么样?好不好吃?”叶从容眼睛亮亮。
舒澄点点头,“好吃。”
“哎呀我就说嘛,明天我还要点这个吃。”
段斐:“你昨天吃鸡排饭的时候也这么说的。”
“别逼我跪下来求你,别拆台了姐。”
一月前。
军训场上阳光如火,炙烤着在操场上军训的新生们。
教官大发善心,让众人坐在原地休息。
天南海北没见过的同学们,此刻找到机会开始互相熟悉。女生们凑在一起,酷爱八卦。叶从容如鱼得水,给大家安利自己的本命哥哥,她语言幽默肢体动作生动有趣,让周围一圈人时不时被逗笑。
“诶,不过咱们院好像有一位怪人。”
说话的是孔苓苓,她仰起头瞟了眼在方队斜角边边一个人坐着的舒澄,“你们寝室那个人叫舒澄还是舒洁?我那天在食堂看见她吃饭真的是差点被吓死。”
叶从容笑容淡下去,“怎么了?”
“她一个人点了三人份,那么大的包子两口就吃完了,嘴里还没咽下去就立马开始嗦面条,喝小米粥,天呐简直是饿死鬼投胎,她家是不是很穷啊?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吃饭,真吓死我了。”孔苓苓动作夸张的抚摸胸口,一幅吓得不轻的样子。
“啊!”
陈小雨突然在孔苓苓耳边大叫一声,后者这次真是被吓到了,白着一张脸语气不悦,“你干嘛?吓了我一跳。”
“你怎么总被吓到,胆子这么小。”
孔苓苓脸色不好,“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段斐拉了拉陈小雨,让她坐到自己身后,“嘴长在人家身上,又没吃你家东西,你在这讲什么?”
…
晚上家教课,舒澄在公交车站下车后,向附中教学楼折了一趟。
她将一封叠得整齐的举报信投入了校外主街印着附中声音的邮箱里。
她提前去论坛查过,附中这个声音邮箱,不是摆设。
学校每晚都会打开,然后针对上面的匿名举报进行整改。
帖子里说,之前有一次附中周边的居民楼曾经投过信箱,说下班回来正好赶上放学,周围的餐馆是一家也挤不进去,本来上班就烦吃不上饭更烦。质问学校学生是时代的花朵,那他一个才毕业不到一年的打工人能不能算祖国的树苗。
第二个星期,附中就开设了晚间食堂。
将举报信投好后,舒澄转头去了邵遥遥家。
第二天,附中破天荒在不是周一的早晨开了全校师生大会。
初中部高中部站满了整片校园,特壮观。
校长站在麦克风前,神色严肃,“我希望大家知道,附中永远是各位除了父母之外最坚强的后盾,各位同学们无论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找班主任沟通,你要是觉得班主任帮不到你,我完全欢迎大家来我办公室找我。”
“咱们学校一直致力于为各位提供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我希望这种良好不光是环境上的,还有心理上的。”
校长讲了一大通话。
杜尚兰冻得脚底打颤,“啥情况啊?怎么突然开师生大会,还初中部高中部一起,我他妈语文作业还没写,就等着早自习补呢。”
段叙耳朵里塞着耳机,校长的话大半都没听见,“不清楚。”
班主任走到杜尚兰身边,双手毫无征兆伸进他脖子里。
杜尚兰嗷一声捂着脖子,像只虾米一样弯了腰,“老师,你这是要害死我啊。”
“大冬天得瑟什么,不穿外套出来。”班主任把臂弯处的外套扔给杜尚兰,“你位置上拿的,应该是你的吧?我看上面有大鼻涕印,十有**是你的。”
“……”
周围女生低笑,连段叙也勾起嘴角。
“老师,那是咖啡滴上去的,咱能不坏我名声吗。”杜尚兰耍嘴皮子归耍,手上没停,赶忙将救命的棉袄穿在身上,拉锁一拽,幸福了大半。
“得了。”班主任不跟他贫,“刚才我可听见了,语文作业没写是吧?我估计这讲话七点五十能结束,第一节课就语文课吧,十分钟,你给语文老师一个奇迹。”
杜尚兰差点跪下,“老师我能不能现在进去写?”
“昨天晚上干嘛去了?”
“我昨天做物理题来着,做了十几页呢,做完以后实在累的不行就睡了,谁能想到今天早自习改成师生大会了。”
班主任教的是一班物理,她表情舒展,对于杜尚兰这个明显的马屁很受用。
“受着吧,你回不去。”受用归受用,她抬头看了眼还在讲话的校长,“昨晚有人在信箱里匿名举报咱们学校的学生被一中的混混威胁了,校长很重视这事,你现在回去被教导主任巡逻发现,挨骂的是我。”
段叙闻言抬头,眉梢微动,“老师,有说威胁的是谁吗?”
“那没写,信里说他害怕被报复不敢写。”班主任眉头一皱,几步绕到段叙身边,把他耳机摘下来一只,“你戴个黑色的也行,戴白色的不是等着我摘吗。”
“我今天就假装不知道你兜里揣着手机,我当它是个MP3。”
段叙神态自若,“抱歉,黑色的落家了。”语气倒是没一点歉意。
班主任也不跟他计较,对着一班大欠登问,“咱们班没有这种情况吧?”
杜尚兰闭着眼睛,“没有。”
“你怎么一脸心虚?”
“老师我惦记我的语文作业啊,能不心虚?”
班主任狐疑地看了杜尚兰一眼,觉得这小子嘴没个谱,也不知能不能信,“那语文作业除了阅读就是作文,你怎么每次做作业都像是被狗咬一样龇牙咧嘴的。”
“老师好比喻。”杜尚兰竖起拇指,“阅读不难,主要那作文真写不出来,我都背了十几篇范文,语文老师说我背之前写的是一坨屎,背完之后就是……是啥来着?”
段叙:“屎上雕花。”
杜尚兰:“……倒也不用记这么清楚。”
“真应该把那封举报信那给你们看看,人家那遣词用句,文科状元级别的。”
“……”
拿举报信给他们当范文,这事也就他们班主任能干得出来。
后面传来窃窃私语,班主任搓着冰凉的手就过去了。
班主任走后,杜尚兰小声问,“那封信里说的人不会是你吧?”
段叙将耳机线慢悠悠缠了,揣进兜里,“不知道。”
如果说不是他,那也太巧了。白天他刚跟舒澄姐说完期中以后再找家长,那封信晚上就出现在了学校信箱里。
不管是不是,听校长在台上的意思,会在学校周围加强安保管理,并且会跟警察局沟通定时巡逻,这也是好事。
段叙垂眸。
所以,会是她吗?
实践课老师:她好认真在写笔记,我好感动。
埋头写举报信的舒澄:愧疚。
-
舒澄很幸运,遇到了这些室友。没有她们,她也不会成为那么好的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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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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