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丘吉才从混乱中回过神来，这还是多亏了垃圾回收机制及时启动，释放了大量的运行空间。
“……咦？”
这时候丘吉才恍然发觉，自己已经被利匹亚主管先生捏在手里了。
“没事吧？”
百慕拉问道，并将丘吉搁在了桌子上。
“嗯……嗯？”丘吉在桌面上慢慢地滚了半圈，茫然地应了一声，然后问道：“刚才怎么了？我……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百慕拉瞄了一眼屏幕，见进度条还在慢慢地走，于是也耐心地回道：“你说，你也同意我的提议，不打算平移到新赛罗机甲上去，虽然萨摩次郎希望你能跟他一起。”
丘吉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金属圆球在桌子上滚了滚，像是在点头，语气里却是难掩的失落：“……是了，对，我是来说这个。”
“你没告诉次郎？”
“我有和他说过，但……”想到这个，丘吉就很为难，“次郎只叫我不必担心，我和他说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但，他还是……”
大概是，就连次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言不由衷吧。
丘吉只想叹气。
百慕拉简单地总结道：“因为，就连你自己打心底里也是想和次郎一起战斗的。”
“我没有！我……”丘吉对上了主管先生那仿佛看穿了金属球体外壳直刺入芯片深处的目光，语气只能唯唯诺诺地软了下来，举手投降道：“我……确实是想，但这样是不行的。”
“因为，次郎是战斗员，他是个战士，是要上战场的。上战场就意味着是要冒生命危险的。稍有不慎，就会死的。人死了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活着，才能继续战斗。”
丘吉说到这儿时，“脑海”深处，某种蛰伏着的情绪，或者是记忆，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我能理解的，因为我是‘丘吉’，是战场辅助系统，我的存在，是为了提高战斗员的存活率。”
“如果某一天，我的存在不但不能提高，反而会降低战斗员的存活率，那我就不应该存在，我就应该抽身离开。”
百慕拉默默地听着丘吉的倾诉，到了这儿，才开口道：“……那，诸星也是一样的吧。”
“........?”
丘吉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话题会突然拐向赛文机甲的着装者。
百慕拉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面向丘吉说道：“诸星拒绝赛罗机甲的理由也是一样的，他是个战士，那么理所当然地会穷尽一切可能增加自己的存活率，哪怕只增加一点点……他也想活着回来。这是生死存亡的大事，不能得过且过糊弄过去。”
说到这儿，百慕拉摸了摸金属圆球的顶部，像是在抚摸丘吉的脑袋。
“次郎说，你不是单纯的程序和代码，而是活生生的灵魂……那你现在一定也很难过吧。无论是那个时候，还是现在。”
丘吉沉默了，心下纠结自己到底该不该告诉眼前之人，第一次被遗弃的其实是另一个“丘吉”，那些难受的回忆只是偶尔会在缓存区里闪现，而他……是后来者。
然而，眼前这种仿佛昨日重现的景象似乎是刺激到了某些回路，让过去属于前一个“丘吉”的记忆残影又浮现在了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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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诸星先生的声音。
——“性能出色，但塞进去了过多复杂的功能，界面上有很多冗余，引导AI也很烦，能源系统也是，续航很高但是反馈比率太浪费没法全功率运作，非常不适合实战运用……”
明明许多记忆随着存储介质老化而模糊，读取艰难，但诸星当时的话语却仍旧清晰，这段记忆是如此地刻骨铭心……由此可见，“自己”当时确实是很难过的。
“是……没关系，我可以自己调节的。”丘吉漂浮起来，就好像在表示他已经振作起来了，对百慕拉说道：“所以，麻烦您了。别听次郎的蠢话，他就是太感性了。”
百慕拉微笑着，看着那晃悠悠的金属圆球，揶揄着说：“你不也是吗，你还说他？”
丘吉仿佛被电到一般，瞬间蹿得老高！
“……我才没有！”
百慕拉好笑地招招手让丘吉下来，别在他的办公室里乱窜，一屋子都是精密仪器，砸到什么可就不好了。
“我知道你担心他，这样，我倒是有一个提议……”
说着，百慕拉从桌边的一堆文件夹里抽出一份纸质文件，递到丘吉跟前。丘吉只是个金属圆球，没有手去接，只能飘起来看纸上的文字。
“这是啥……？”
只看了个标题，丘吉就忍不住问道。
百慕拉微笑：“保密协议。”
*
数个小时之前——
“哦，你是说赛罗机甲的那个辅助系统‘丘吉’的事吗……”
通讯器的另一边，传来早田那沉稳的嗓音：“这件事我也知道……这套系统对于现在的赛罗机甲和萨摩次郎而言确实是多余了，我也同意去掉。”
这在百慕拉的预料之中，他接着说道：“原本是这样打算的，但今天下午的时候我接触了一下萨摩次郎和‘丘吉’……我有一个想法，不太完善，姑且说给你听听。”
于是，在数分钟后……
“……你想把‘丘吉’独立出来，让他自成一台新机体？”
早田惊讶地问道。
“对，我看萨摩次郎和丘吉的关系很好，就这样把他们拆了，相当于把‘丘吉’给闲置了，实在是有点亏……”
“……刚才我大致对照着看了下当年的设计文档，和现在的这个‘丘吉’出入极大，就好像完全换了个系统似的。而且‘丘吉’体现出了极高的，远超当年设计标准的智能，我怀疑………”
“……既然两人是已经合作了很久的战友，我就让他们以另一种方式继续一同战斗吧。”
“……毕竟科特队是一支战斗部队，我这么做，相当于给科特队加了一名战斗员，它本身的战斗素养应该没问题，只是是否可靠这一点，像是忠诚度之类的……就很难说了。”
“……”
早田那边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丘吉它是很可靠的，已经在之前和次郎合作的数场战斗中证明了……只是，你这不是给自己加活么？”
“我没关系。”百慕拉回道，“而且时间上也赶得及。”
两个月前，百慕拉还在为身体的日渐虚弱而苦恼。因为十多年来的战斗，还有孤独，让核心不堪重负。而现在……被佐菲强令要求待在后方，仅仅只是“休息”了两个月，百慕拉就明显感觉到身体的状况好了很多，加上前些日子抽空对百慕拉机甲进行了一些优化调整工作，能量的利用率又上升了一个台阶，让百慕拉处于一种有力没处使的状态，区区7X24小时轮轴转他完全没问题。
“……你，佐菲让我转达，要你注意休息。”
“啊……？”
百慕拉一愣，才恍然想起一个月前自己和佐菲的约定。
——“您的任何指令，命令，我希望能由早田来向我转达，其他任何渠道传来的指令，我都不会接受。”
“是命令吗？”
“嗯，是的。”
百慕拉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好吧，遵命。”
掐掉通讯，百慕拉回到工作桌前继续处理手上的工作。他能信誓旦旦地说“时间上也赶得及”，当然是已经规划好了工作节点，现在可不能停。
*
看着屏幕上“通话结束”的提示文字，早田进久久不语，好一会儿，耳边才“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不会听的。”
早田一惊，转头就发现了浮现在身边的虚影，不由有些心虚。
佐菲摆摆手表示他并不介意，然后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他，我也是……可是在这件事上，他有他的坚持。”
“为什么？”
早田坐回到沙发上，佐菲也跟着坐下来，一实一虚，两人就这样并排坐着，过了会儿，佐菲才开口为早田解惑：“大概……利匹亚，从那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吧。”
“之前利匹亚告诉过你，我和他都是战争孤儿，在被同一个家庭收养之后才成了兄弟，对吧。”
早田点了点头，那时候自己是问百慕拉他和佐菲的关系，百慕拉就是如此简略地回答了。
“算是……我们一族的‘惯例’吧，当遭遇战争时，战士们当然要上战场，而那些无人看护的孩子就会被集中到一处，由专门的机构统一看护、抚养。”
“这么做，就是为了让战士们能抛下顾虑，叫他们不必担心家里，专心战斗。没有了顾虑的战士，在战场上的表现会更好，存活率也会有些微的提高。这就和地球上各国政府都施行的优待军属的政策差不多，大家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我和利匹亚都是众多被集中抚养的孩子中的一个。只是，在战争结束后我们没能等来父母，等来的是养父母。”
早田安静地倾听着，虽然从佐菲的话音中一如既往地听不出丝毫的情绪，但其表达的内容却透着淡淡的伤感。
“没办法，那时候我们都太过年幼，尚未成长到能和父母一起上战场去战斗，于是就只能待在后方等待他们的消息。”
那种无助和无力感……
佐菲已经记不太清了，太过久远了，记忆早已模糊。但佐菲明白，利匹亚一定记得清清楚楚，刻骨铭心地清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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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刻骨铭心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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