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两日,远藤庸介总算是再次见到了自己的女儿。
虽是两日,但对于一个为女儿的安危日夜悬心的老父亲来说,却是度日如年。
见面的那一刻,远藤直接愣住了,他有点认不出眼前的少女了——明明就在两日前,两人在成田机场的候机厅外告别时,玲奈还不是这样的。
怎么,就变了个模样呢?
读懂了父亲面上的呆愣,玲奈无奈地笑了笑,捋了一把垂落在胸前的发丝。
“爸爸,我换了个发型,你就认不得了。”
远藤庸介顿时老脸通红。
“什么话,爸爸当然认得,怎么会认不得。”
父女俩说话的时候,带着远藤庸介进来的进次郎站得远远,没有靠近,只暗地里和玲奈交换了个眼神,算是打过招呼了。而此时,玲奈眼底里那一闪而过的促狭让进次郎忍不住脸上泛红,他赶忙摇摇头,镇定心神,仍旧远远躲着,因为他知道,自己和玲奈同框出现,远藤警官一定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现在父女俩气氛正好,他就不去搅合了。
“玲奈,你没事吧,你……”
看玲奈那一头显然疏于打理的长发,远藤庸介就有点说不下去了,这哪里是没事,分明就是有事。
“我没事,我很好。”
玲奈轻声安抚着父亲,直视着父亲那双满含担忧的眼睛,希望这样能增加她话语的说服力。
“……”
远藤庸介知道玲奈是怕自己担心,发生了那么多事,网上流言蜚语满天飞,做父亲的怎么能不担心,但……远藤庸介不想辜负女儿的好意。
“嗯,没事,没事就好。”远藤庸介拍拍玲奈的肩膀,道:“我们回家,我们现在就回家。家里已经准备了……”
玲奈却抬手握住了父亲的手,坚定地握紧。
“……?”
远藤庸介的话语中断了,他望着女儿,一丝不安在心底里酝酿。
“爸爸,我还不能回家。”
玲奈说。
“现在不行。”
心底里的不安化为实体,揪得远藤庸介胸口生疼。
他问女儿:“为什么?”
玲奈脸上浮现出一个无奈的微笑,她解释道:“因为,我不想‘一不小心’把家给炸没了。”
*
玲奈和进次郎一起在前边引路,带着远藤庸介来到富士主任的办公室外,而富士主任也适时出现在了门口,对远藤庸介表示欢迎,然后把俩孩子打发了出去,她要和远藤庸介单独聊聊。
远藤庸介给进次郎丢去一个警告的眼神,才消失在了合上的门后,留下进次郎和玲奈面面相觑。
接着,两人都忍不住无声地笑了起来,气氛瞬间冰消雪融。
玲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小卡片,拿给进次郎看:“……刚才富士主任给我推荐了一家理发店,地址是这个,怎么去?”
进次郎接过来一看,发现是一张“某某理发店造型主管”的名片,名片背面就是理发店的地址。
“……在小城北区第一小学后边,走两条街就到了,我带你去吧。”进次郎鼓起勇气,提议道。
玲奈抿着唇微笑,点头说:“好,麻烦你了。”
进次郎觉得脸上发烫,赶紧转身带路:“……举手之劳而已,我们走吧。”
*
这里就是,传说中用来隔离、收容外星人的收容所。
玲奈走在人行道上,打量着四周的街景,与地面上那些城市无异,不过是平凡,普通的街景罢了。
马路上车流如织,两边人行道上也是热闹非凡,来往的人极多,看了看时间,据说这里用的时区是东九区,也就是和日本用的是同一个时区,这会儿是早晨八点,上班高峰期,难怪路面上车和人都那么多。
这哪里是什么收容所啊,反正和玲奈印象中的“收容所”完全不同,这分明就是一座城市,有许多人在这里学习,工作,生活,平凡且忙碌地度过每一天。
唯一让玲奈有些不习惯的是,这是一座地底城市,抬头不见天空,头顶只有一片漆黑的岩壁。
去往理发店的路上,玲奈居然遇到了一位她的粉丝,就在她和进次郎停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一位矮矮小小的外星人也在旁边等红灯,不经意地一抬头,就意外地发现偶像就站在自己身边。
粉丝的语气激动,说自己非常喜欢她和她的演出,虽然不方便去看她的演唱会,但也力所能及地买专辑支持销量,因为玲奈曾给某手游中的一个角色配过音,于是也为这个角色大把氪金。
最后,他问玲奈能不能给他签个名,玲奈瞬间切换到偶像的营业状态,欣然同意,于是粉丝便用微颤的手从背包里掏出专辑盒子和一支金色的签字笔。没错,他一直都是随身携带的,那张玲奈出道后发行的第一张专辑,就好像护身符一样一直放在包里。
路灯转绿,那位粉丝欣喜地将“开过光的护身符”收好,向玲奈道谢并快步离开,生怕和粉丝同路让她不自在。
玲奈没有过马路,只是目送着那位粉丝离开。
进次郎守在玲奈身边,也只是默默,见玲奈面露一丝怅然,知道她心里难受,但进次郎不知该如何宽慰她。
偶像生涯因为一群疯狂粉丝大闹演唱会现场而终结;出国留学又碰上外星恐怖分子袭击,差点命都没了;阴差阳错之下,暴露了自身的异常,引发网络热议。毕竟,近些年来与外星人相关的负面新闻和话题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于是经纪公司反应迅速,立即与玲奈解约,消除影响。
到头来,玲奈连学校也去不了了。因为这趟留学镀金之旅就是经纪公司资助的,而在与经纪公司解约了的现在,自然是告吹了,玲奈不能有怨言,甚至还要庆幸经纪公司厚道,没落井下石地起诉她,要她支付违约金,只是简单地解约,划清界限了之。
天地良心,玲奈真没故意对经纪公司隐瞒自己的身世啊!
她只知道,父母并非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她是被父亲捡到的孩子。但那又如何呢,慈爱的父母对自己视若己出,给了玲奈一个温馨的家庭和美好的童年,玲奈是十分满足且感恩的。一直以来,玲奈都像一个普通人类那样成长,从没出现过任何异状。
养父母都是人类,自己也是人类的模样,那玲奈自然也不会脑洞大开地猜测自己或许不是人类。
直到前天为止。
刚才,富士主任与自己交谈时,将那些网上广为流传的视频做了个汇总给她看,告诉她说,已经鉴定过了,这些视频虽然被多次转载,水印重重叠叠,但确实没有剪辑的痕迹。
在玲奈接受治疗的过程中,富士主任也从她身上采集了一些样本去检测她的DNA。
直接说结论——确实不是人类呢。
玲奈都不知道听闻此事时,自己脸上是何种表情。
真要说“就好像天塌了”倒也不至于,只是,她确实没做好面对如此真相的心理准备,脸上的表情……只余一片茫然。
“……我不是人类,那我是什么呢?”
玲奈喃喃自语,声音微颤。
富士主任坐到玲奈身边,搂着她的肩膀,见玲奈看向她的目光里满溢的惶惑与不安,于是,富士主任微笑着,轻声道:
“从视频上来看的话,你的特殊能力有……屏障,瞬间移动,还有,呃,大概是火球?”
玲奈茫然地点头,虽然从视频上来看,似乎都是她做的,但玲奈确实没有什么印象。
“就从这些特征来看的话,玲奈你……”
富士主任像是故意卖个关子,声音一顿,然后眼神示意玲奈。然而玲奈正一头雾水着,完全接不上话。
见玲奈确实没有头绪,富士主任只能自己接着往下说:“……大概是魔法师吧?”
玲奈闻言,直接愣在了当场。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了玲奈的意料,也不怪她答不上来——网上不都是在猜测,说她是外星人吗?
玲奈还胡思乱想着,猜测自己到底是哪个星球流落到地球上来的外星人,哪个星球上的外星人有这些特殊能力……
怎么突然又冒出个“魔法师”?“魔法师”也是一种外星人吗?
富士主任全然未觉玲奈的懵逼,兴致盎然地述说着自己的猜测:“你看,护盾,闪现,火球术,不就是游戏里魔法师的标准技能吗?……哎呀,玲奈你平时不玩游戏的吗?”
玲奈眼睛顿时直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房间里某种凝重的氛围此刻就好像遭了重的玻璃一样,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
玲奈之前忙着搞偶像事业,电子游戏确实玩得不多,但……就算玩得不多,她也知道,在许多RPG、ARPG游戏里,法师的标准战斗流程就是——
给自己套上魔法盾,用短距离的瞬间移动技能“闪现”拉开和敌人之间的距离,然后……大火球糊脸。
居然还真能对得上。
玲奈磕磕巴巴地问:“……富士主任您平时也打游戏吗?”
富士主任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我年轻的时候可喜欢玩了,现在也喜欢,只是精力不济玩得不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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