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丘吉之前所想的那样,他不会和诸星弹有太多的交集。毕竟,他大概会在科特队上海支部工作,而诸星弹则是在日本支部,就物理以及空间的层面上来说,他们确实不会有太多的交集。
唔,所谓“不会有太多的交集”,难道也包括被他“领养”,名义上成为他的养子吗?
丘吉有点懵,就在建队长眉飞色舞地同他说了自己的好主意,还说诸星已经同意了,就看你的意愿了的时候。
然后,两眼发光地看着丘吉。
丘吉能怎么办,这路都给他铺好了,完完全全是建队长的善意,丘吉当然也就顺水推舟地点头同意了。他知道,这样的话,他的入队审核流程会更加顺利,而且,从此,他也不再是孤身一人了,他有了奇妙的社会关系。
唔,仔细一想,其实倒也不坏。
一直以来,丘吉都以为诸星先生并不很待见自己。且不说当它还是寄宿在赛罗机甲内的战场辅助AI的时候,诸星先生就好像不太喜欢自己。就说自己这个拟态的外貌,又刚巧和诸星先生那个已故的弟弟很相似,这就导致了每次自己在基地里和诸星先生不期而遇的时候,诸星先生的表情就有些不自在。而丘吉,其实也不太自在。
但建队长说,诸星先生已经同意了。
……唔,搞不好他也是被建队长赶鸭子上架的。
丘吉偷偷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诸星弹,而诸星弹也刚好侧过了脸,低头偷看他。两人的目光在虚空中一触即分,丘吉有些尴尬,抿了抿唇,倒是诸星弹,放下筷子,抬手摸了摸丘吉的后脑勺。
“我说过的,你不必躲着我。”
这是在纽约之战开打前,诸星弹就对丘吉说过的话,丘吉当时没来得及回应,就被突发事件给打断了。
丘吉缓缓眨了眨眼,然后点头:“好。”
现在补上回应,也不迟吧。
“你不吃吗?”
“不了,太麻烦。”
丘吉小声说道,虽然他使用的假人有虚拟的“进食”功能,但,事后清理很麻烦,如果不是在人前,或是没有伪装的需要,就不多此一举了。就像坐在对面的玛雅,她也是如此,虽然列席了,但面前的餐具同样摆得整齐,没有挪动分毫,对于她来说,这样反倒是最轻松的。
诸星弹眼底里闪过一丝伤感,但隐藏得很好,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内心的五味杂陈。丘吉的这句话,加上面前丝毫未动的餐具,无一不是在强调一件事——
他不是零,虽然他的拟态外貌“生成”得和零很像,但,他终究不是活生生的人,只是一台不需要进食的……机器。
他……不是零。
诸星弹心想,恐怕,自己还真得花上一些时间调整心绪,才能让自己从这种无意义的臆想中走出来。
——零确实已经死了,很久以前就已经死了。
这件事对自己的冲击,远比诸星弹预想得要大。他操办了零的葬礼,看着零的遗体下葬,他切实地知道零已经死了。他以为做了这些事后,自己就能释然的,但,每当看到丘吉,他总是忍不住地想,在零失踪的那几年里,他或许就是以这幅模样,艰难地在宇宙的某个角落里求生。
而自己,却从未想过要去寻找零,他想当然地以为,零已经死了。于是,诸星弹只是一个劲蒙头锻炼努力变强,为了,给惨死的家人报仇。
现如今,零真的已经死了,连尸体都摆在眼前了,自己,却反倒开始胡思乱想了。他居然还幻想过,零或许并未完全死去呢?他的□□确实早已死去,在数年,甚至是十数年前就已经死去了,但灵魂却附着在了赛罗机甲内部,成为了辅助程序TUTORIAL,与当时作为赛罗机甲着装者的自己重逢。
别说,看零的死亡时间,好像还真能对得上。
……结果却被自己嫌弃了,自己仿佛还说了一堆狠话。
想到这儿,诸星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心想,这怎么可能呢,这又不是什么奇幻小说的世界,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呢,年纪也不小了居然还那么幼稚。
一饭毕,即将离开小城返回U警备队的众人各自去打点行李,收拾设备。丘吉是真正的孑然一身,没有任何东西需要收拾,光辉赛罗机甲也不必他去收拾,自有后勤团队去处理。
于是,出发前的这短短的数个小时,便是诸星弹和丘吉这对新出炉的“父子俩”的独处时间了。远远见他们俩并肩坐在小城警局门外院子里的花坛旁,大家也都识趣地不去打扰……唔,除了一只好奇猫猫。
丘吉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撸着趴在自己腿上假寐的比格沃斯先生,一边和坐在身边的诸星弹聊天。
“……我不介意的,本来就是工作需要。”
丘吉如是说,他听建队长说诸星先生已经同意了的时候,也是很动容的。而且,这也标志着两人间的关系正常化,往日的那些尴尬与不自在将成为历史。至此,两人关系定下,诸星先生大概也就不会在自己身上寻找他那位已故的亲人的影子了。
而丘吉不知道的是,这事对诸星弹来说也是工作需要,工作需要的事,他一向是没二话的。但这次,诸星弹也是犹豫了之后才说,请建队长先去确认下丘吉的想法,如果丘吉同意的话,那他也同意。后来,建队长发来信息通知他说这事敲定了,诸星弹便水顺推舟同意了此事。
这大概就是组织聚会时,组织者面对参与者“Ta去我就去”的标准回应——“Ta答应了要去的,就差你了”。
“而且,”丘吉接着道:“我本来就是孤儿,我也没有父母……所以,没关系。”
诸星默默点头,突然,点头的动作一顿。
“你……是孤儿?”
诸星弹转头问丘吉。
“嗯。”丘吉理所当然地刚要点头,然而这个动作在半途就僵住了。
“……你不是,赛罗机甲的战场辅助系统吗?”
一段段的代码,怎么会有什么“孤儿”,“父母”一说?
“啊,那个……”
丘吉一愣,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不由暗暗吐舌。
这是他藏了许久的秘密,就连他的好搭档萨摩次郎都没告诉呢。虽然……次郎他好像察觉到了点什么,但他也没问。丘吉不说,他便不问,毕竟,谁心里没点小秘密呢?萨摩次郎虽然平时看着有点憨憨的,但有时候也莫名地敏锐。
这回,是自己疏忽了。
大概是因为和诸星先生独处,自己就不自觉地放松了警惕吧。
“……我在这个世界的记忆,是从科特队那个乱七八糟的仓库里开始的……身体不能动,周围也是黑漆漆的,我花了很长时间才理清了现状,唔,对,在赛罗机甲里找到了很多遗留的信息,我才知道这台机甲被弃置了,所以才被丢在了这里。”
“我不能移动,但是我找到了远程机甲投送的链路,于是我就试着启动那个程序的回收进程,结果,成功了,我被传送到了卫星上……”
“后来,我在卫星上看到了‘地面上’的萨摩次郎遇险,他,我觉得他人挺好的,死了实在可惜,所以就传送下来救了他。”
说到这儿,丘吉悄悄握住了诸星弹的手。
“要对大家保密啊,不然,建队长的这番心血也要白费了。”
本来建队长搞这么一出,就是想要降低丘吉的入队审核难度,如果这时候爆出丘吉不是赛罗机甲上搭载的原生战场辅助系统,而是来路不明的外来者……那麻烦可就大了。
诸星弹感受着握着自己的小手的温度,有点烫,不太舒服,他想抽手,但生怕丘吉误会,还是忍住了没动。
“那,你只和我说吧,你到底是……”
诸星弹想的是,既然自己已经是丘吉的监护人了,木已成舟,那他就有义务要问个清楚了。至少,他自己得做到心里有数,也方便他在一些时候帮丘吉打掩护。
而且,丘吉刚才确实没有顾左右而言他,而是老实说了他的事,那么,他大概也是愿意同自己开诚布公的。
丘吉想了想,然后,打定了主意。
他拉了拉诸星弹的袖子,示意他附耳过来。
趴在丘吉腿上假寐的比格沃斯先生也好奇地悄悄立起耳朵,努力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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