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评审会开幕的数小时前,小城北区,医院。
当进次郎从治疗舱里跨步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软的。原本还有舱室内的液体的浮力托举着身体,但当那些液体排出后,进次郎几乎都站不稳了,还是富士主任在外边伸手过去,托住了进次郎的手臂才没叫他直接栽到地上。
富士主任扶着进次郎坐到一边的椅子上休息,过了一会儿,进次郎才感到气力重回四肢,刚才那仿佛踩在棉花上般的失重感已消弭无踪。富士主任拿一次性纸杯接了杯水,递给了进次郎,进次郎道谢后接过,就听富士主任问他道:“感觉如何?”
“感觉……”
进次郎喝了口温水,一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胸前,一边呼吸一边仔细感受,然后欣喜地对富士主任说道:“没有之前那种钝痛感了,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之前,每次从治疗舱里出来,进次郎就要胸疼好几个小时,据富士主任说,这是因为治疗过后,身体一时无法适应导致的,稍待片刻就会逐渐平复下来的。
但这回,进次郎却没有感到胸口有任何一丝异样,就一如往常。这让进次郎很高兴,之前胸口疼的时候晚上根本躺不下去也睡不着,今晚大概能睡个好觉了。
只是,还没等进次郎高兴,一抬头就对上了富士主任那凝重的脸色,顿时,心凉了半截。
“……”
富士主任俯视着有些坐立不安的进次郎,吩咐道:“进次郎,你给家里打个电话,就说……今晚你有个任务要出勤,就不回家了。”
进次郎放在胸口的手不禁抖了一下,连带着声音里也透着一丝微颤,小心翼翼地问道:“……这……其实,不太好,是吗?”
富士主任转身坐回了办公桌旁,她摘下眼镜,折起放到桌面上,然后看向一脸惴惴不安的进次郎,想了想,还是安抚道:“如果在地面上,那确实不太好,但幸好,这里是小城,所以问题不大。”
说到这儿,富士主任示意进次郎放在一旁矮柜上的个人物品:“所以,今晚你可能回不去了,通知一下家里,别让父母担心。”
“……好。”
进次郎怔愣半晌,想到富士主任刚才说的“问题不大”,才略松了口气,他点了点头,起身拿了手机去走廊上打电话了。
富士主任凝神望着进次郎的身影消失在闭合的门外,一语不发。
没一会儿,进次郎就打完电话回来了。家里是母亲接的电话,对于进次郎的忙碌,母亲倒是没什么怨言,大概是因为以前父亲也经常加班不回家,现在进次郎算是接替了父亲的工作,忙起来不着家也很正常,于是母亲就只多嘱咐了进次郎几句要他注意安全之类的话。
“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富士主任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对进次郎说道:“三个小时之后你再来找我。”
“好的,我知道了。”
进次郎在手机上设了个定时,然后就向富士主任告辞了。
三个小时……应该是足够的。
离开了小城医院,进次郎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接着就回小城市政府大楼的二楼去领他的奥特曼机甲了。
当他来到整备室,奥特曼机甲的后勤小队早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等他了。
进次郎一边配合后勤人员穿上机甲,一边看向这间宽敞、充满科技感的整备间的另一侧。
那儿是紧贴着合金墙壁一字排开的高大的透明玻璃柜,都是用来安置机甲的柜子。柜子的内部都铺设有一套管线极为复杂的供电系统,集成了最先进的能量管理技术,维护完毕的机甲只需往固定架上一挂,这些管线就会如同机甲的血脉一般,源源不断地为核心充能,同时,这套设备也可以用于保存机甲,确保机甲在待机状态下保持最佳的备战状态,必要时迅速响应。
此时,后勤人员正忙着将奥特曼机甲的部件一件件地从固定架上拆下,从玻璃柜里搬出来。
“玲奈……她也出外勤去了吗?”
进次郎发现,就在奥特曼机甲的柜子旁,安置杰顿机甲的柜子里空无一物。
据说,玲奈最近进步得飞快,已经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超能力了。甚至于,她已经不必时时刻刻都穿着杰顿机甲。正如富士主任对玲奈说过的那样,杰顿机甲只是台助步器,它可以帮助玲奈控制自己的超能力,但玲奈不能一辈子都依赖杰顿机甲。
玲奈听了富士主任的劝导,于是也一直在往控制自己与生俱来的超能力、尽量降低自身对杰顿机甲的依赖的方向努力。
对此,玲奈是很有动力的,毕竟一直穿着机甲,哪怕有拟态装置的掩饰,从外观上看不出来,但也只有玲奈自己知道一直穿着机甲有多不方便。
所幸,她的努力,有了切实的回报。
这会儿杰顿机甲不在柜子里了,那大概率是玲奈出任务去了。
一位后勤人员听进次郎这么喃喃自语,也扭头看了一眼空着的杰顿机甲柜子,附和道:“应该吧?”
他可不知道隔壁小组的任务安排,于是也只能如此猜测。
进次郎眼底里的遗憾一闪而过,接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就被遮盖在了面甲之下。
——拟态装置启动。
奥特曼机甲那森冷的外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带着一身日常气息的,身着校服的进次郎。
“辛苦了。”
进次郎与后勤团队的众人再次见礼,然后就离开了整备间,后勤人员也只是目送着他离开。他们不知道进次郎要执行什么任务,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反正,这都不是他们需要关心的事。
进次郎离开了二楼的整备间,并没有如往常出外勤那样往楼下走,而是,转身走向了紧急通道,踏上了前往三楼的楼梯。
这并不是一条很长的楼梯,仅仅只是两个折返,进次郎就抵达了三楼的入口。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周围的空间发生了异变。
进次郎有听玛雅前辈讲述过那个奇妙的空间大致是什么样的,是如何出现,又是如何逐渐“取代”现实空间的,但亲身经历,又是另一番的感受。
他明明是站立着的,前一秒还在走楼梯,可下一秒,人就已经端坐在了圆桌旁。
进次郎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和四肢是什么时候被摆成现在这样的,不协调与违和感在四肢百骸乱窜,惹得进次郎一阵反胃。
胃部的不适让进次郎急于做些什么好分散点注意力,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双熟悉的,逼视着自己的眼睛。
那是一双,和父亲年轻时一模一样的眼睛。
进次郎:“……”
幸好,那目光只在自己身上稍微停留了几秒就挪开了,紧接着,就听那个同样熟悉的声音在整个虚幻的会议大厅内回响——
“欢迎来到,小城第二届政令评审会,我是,本届政令评审会的轮值主席,来自小城市民警卫队的队长,利匹亚,很高兴见到各位。”
虽然,听他的语气,分明就没有“很高兴”。
“想必大家都知道这政令评审会是做什么的,也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我就不多赘述了,只是,在那之前,我必须提醒各位——”
“上一届政令评审会,会后,有与会者遭遇了意外。”
说到这儿,百慕拉俯视着那些神情各异的与会者们,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接着继续说道:
“虽然直至目前,我们仍未调查出意外发生的原因,但,经由当时在场的与会者们分析,或许,是因为那位与会者在会后没有及时退出这个空间导致的。”
“我们现在所处的空间是神秘且未知的,其中或许蕴藏着危险也未可知。所以,作为本届政令评审会的轮值主席,我有义务提醒各位——”
“在会议结束后,安全起见,请各位尽快脱离这个空间。脱离空间的方法也很简单,找到距离自己最近的门,推门走出即可。”
百慕拉检视着那些与会者身边虚幻的场景,就是他们入会前一刻的所在。看来,已经有许多人提前得到了一些信息,他们身后的背景里就有一扇门。
最后,百慕拉看向了进次郎,以及他背后那没有任何标识的楼梯间内的景象。
这个地面,这个栏杆……
是……
百慕拉默默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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