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鑫雨还在震惊于伍园同来路不明男子逛庙会,这个戴耳环的陌生男人已经率先捋清了状况,主动和她以及糖糖打招呼:“你们好,我是陈易。”
看着还挺坦荡的,声音也挺好听。伍鑫雨瞅着那人松垮但被撑起来的T恤,明明是黑色是最不透光的,但材质薄,莫名产生了没怎么穿的观感,看来那天伍园看的那张照片确实没P过。伍鑫雨腹诽:健身机构的商战手段有点脏了。
伍鑫雨说完你好,扯扯伍园,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接近腹语:“园儿,警惕杀猪盘唉。”
陈易陷入巨大的不解,只好眼观鼻鼻观心。
“你觉得他有做杀猪盘的潜质啊?”伍园忍俊不禁。
见伍园这反应,伍鑫雨倒是放下心来,但她还是吐槽道:“这是重点吗?”
伍园不再玩笑,同老友解释:“上次的照片是他真的在海边跑步,你仔细看的话角落里有一只黄色的大狗狗,是一个我认识的小妹妹拍了发过来的。”
伍鑫雨同她算账:“你那会儿还逗我玩,顺着我的猜想漫天瞎编哦。”
“我错啦,但仔细想想还是得怪他,因为我也没见过他这么笑笑跑步的样子。加上那会儿到现在之前他都杳无音讯的,我也不知道还会不会见到他。”
本来尽职地装聋作哑的陈易听见伍园嗔怪的语气,立刻全盘皆收承认错误:“嗯,完完全全是我的问题。”
听他们一唱一和的样子,伍鑫雨这会儿再看这位陈姓男子,倒是非常顺眼了。
现场只有糖糖专心抓着伍园不撒手,伍园把她从妈妈手里轻轻抱过来,小丫头就靠到伍园肩膀上,好奇地打量边上没见过的这个叔叔。
陈易努力调动五官,用最和善的表情看着这个小娃娃。
打扰了他们约会的伍鑫雨对陈易抱歉道:“我们糖糖的胎毛笔就是园园做的,她从小特别黏园园,不好意思啊。”
陈易和伍园齐齐摇头。离午休结束还有一些时间,既然孩子有人抱有人哄,伍鑫雨就欣然当了一回甩手掌柜。她马上进入了亲友团的角色,带着这支小队伍逛了一圈庙会,在书法摊、小吃摊、新奇和老物件摊子里穿梭,热情地介绍,也在人多时多瞥几眼这个陈易。
他一路很有兴致地听她们讲着本地特色的饮食、习俗和手艺,不让递过去的话落地,在人多时单手护着抱着糖糖的伍园,不过在面对糖糖时会手足无措。糖糖已经不满足于看风车,挥着一只手要拿风车,陈易则手都不知道怎么递,左递右递,哪个角度都怕划伤小娃娃娇嫩的手,手忙脚乱后他还是把风车收到了身后。
伍园本来要笑,可是听到他紧张而怅然地说:“我不知道怎么对接这么小的小孩。”他的童年没有什么讲究,除了香灰**,磕了碰了等时间愈合就行了。
伍园一手抱着糖糖,另一只手握了握他的手。
旁边卖风车的摊主对这一家子吆喝说:“风车便宜哦,给你们小宝带一个回去不?”
伍园停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看向陈易,他的耳朵泛着红也看向她。伍鑫雨哈哈大笑,贴到糖糖旁边,问摊主:“哥,你看孩子像我还是像他俩?”
摊主被问懵了,看了看回答说:“像……像谁呢?”
伍鑫雨大度道:“像他俩倒也没事,这是对我女儿颜值的肯定!”
陈易说:“师傅,给我一个风车吧,要那个彩虹色的。”他接过风车,挥动手臂,糖糖看到转起来的风车笑了,糖糖一笑,伍鑫雨也笑,伍园也看着陈易笑。
伍鑫雨看看时间,把女儿接了过去,和她商量:“别闹园园和叔叔啦,妈妈要回去上班喽。”
“岩岩。”糖糖抓着伍园,企图把她一起带回家。
伍园握着糖糖的小手:“我们下次再一起玩呀。”
伍鑫雨提议道:“晚上等糖糖睡着了,我带我们家那口子,喊你们一起出来吃宵夜啊。就我们常去那家小龙虾馆吧。”
伍园还没来得及询问陈易的意见,已经听见他欣然应约:“应该我请你们好好吃个饭的,但我明天要走了,那今天跟着饱口福了,等我下次来,你们有时间再随时一起吃饭。”
“你明天就走啊?明天园儿还会来庙会讲解呢。”
陈易诧异地看向伍园,伍园说:“没有那么隆重啦,就是来当个义工,明天游客多,我们小镇青年都出来出力了。”
“那咋没人喊我来出力呢,小伍师傅。”伍鑫雨一边说,一边瞥见陈易用那种与有荣焉的骄傲眼神看着伍园。
糖糖跟着妈妈走远了,陈易问伍园:“怎么一直在笑?”
伍园说:“没见过你这样客套的样子。”
陈易说:“你的朋友爱屋及乌,一定是很喜欢你才能请我这个刚见面的人吃东西。我很珍惜这样的机会。”
伍园说:“我的朋友之前看到了你在海边跑步的照片,她说很少有人有这样的身板。你看,你有让人赞赏的体格,很会做饭,还很有小孩缘。认识你的人多了解你一点,就会更喜欢你一点。”
他揉揉她的头发:“小伍师傅,你夸人也和做事一样认真,很有说服力。”
走出人群,外围角落里,原本绿色的看台已经在日复一日的日晒雨淋中褪了色,而旁边的一排柳树依旧嫩芽低垂。他们并排在看台一角坐下,陈易把“小伍师傅”叫得很顺口:“可惜明天看不到小伍师傅解说。”
伍园说:“如果你感兴趣,以后我会有很多时间,给你提供独家讲解。”
“我非常感兴趣。我以前认识一位制笔技术高超的师傅,他说他退休了就去当义工,给更多人讲解。如果你们遇到一定会非常投缘。”陈易毫不迟疑地说。
伍园没太当真。“这是你的‘爱屋及乌’。”她随口说。
柳絮飘到陈易的手上,身边比春天还要和煦的女孩子托腮闭了闭眼睛,似在懊悔脱口而出的话。他翻动手背,柳絮又飘走了,他看着远处繁忙的人群和五彩的装饰,如她所说,浔城的春天毛茸茸的,他的心也痒痒的。
他也单手支在膝盖上,托腮看着伍园,等她睁开眼睛时开口:“我没有多么深刻地了解过‘爱’这样的字眼,可这样坐在你身边,我就感觉到树木、天空和人群都是有意义的;上午你不在,我自己骑车时不自觉地笑,我以前看到过别人走着走着突然莫名其妙笑起来,现在知道了并不是他们傻,是因为他们想起了什么觉得快乐;如果再靠近你一点,我的心跳就会快起来。”
他的声调像柳絮一样闪动、轻柔,挠过她的耳朵,伍园要怀疑他的表达能力复苏程度比他对现代网络的掌握程度更甚。
他站起来,往下走了一级台阶,蹲在她身前,把从未讲过的话慎之又慎地讲给她听:“伍园,我正在用全部的自己爱着你。如果你允许我一直爱你,我就会变得非常、非常幸福。”
不仅他的话语蛊惑人心,他的眼睛也蛊惑人心,奔袭自海岸的雾气消散,溪流的波光在他眼中闪烁,抬眸时他的额间形成了横向的纹路,曾在眉间锁住他情绪的竖向纹路被抚平。为了证明他真的感受到了幸福,他的唇也扬起漂亮的角度。
伍园仍记得台阶旁的大树,许多年前学校在柳树下组织了时间胶囊的活动,她在自己的纸条上写上了“像爸爸妈妈一样,有喜欢和坚持的事情,去爬山去看海,最好不要遇到困难,真遇到困难时多坚持一下下。”配上了加重感情的符号和颜文字。十年过去了,她已经看过很远的海了,有一个从海边来的男人蹲在她眼前,说自己会因她而幸福。
陈易背上被树影遮护着,仰起的脸上被阳光和她的目光照耀着。她的鼻尖越来越近,当他的视线滑落到她的唇峰时,冷不防一只柔软的手贴到他的心脏上方。
她在验证他的心跳。
这个举动本身已然抚平了他的忐忑。陈易配合地让自己的眼神和动作刹车,身体紧张但精神从容地由她完成这个兴致所至的测验。
咚、咚、咚咚……伍园收回手,倾身抵着他的额头,她告诉他:“你值得幸福的。”
像天使的神谕。
陈易看过无数次无边大海,却从没有此刻突见坦途之感。额头上的纹路随着他的神经放松,也随着他的呼吸聚拢,他和这些纹路一样,正在享受重塑。
触及他混乱心跳的那只手转而捧住了他的脸颊,为了让他更确信自己的论断,伍园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陈易的手也覆盖到她的手上,不让她离开。然后他看到了她无奈和照拂的笑,她再次靠近,亲了一下他。
他还是没有松开她的手。
她盯了一会儿他,他把脸仰得更高一点,离阳光更近,也离她更近一点。伍园妥协地两只手捧住他的脸颊,又亲了一下他。
他抿唇笑了。
剩下的时间里,她和他讲明天会讲制笔的哪个环节、以前在看台这么坐着时校广播站最常放的几首歌、旁边的柳树见证过十几岁的少年们关于未来的畅想、他们班又曾在哪扇窗户后面挨挤着看晚霞。
春天的柳叶不同于其他季节,叶片轻薄,初生的绿色在阳光下剔透晃动,陈易看植物也看她,她的脸颊呈现出同样年轻的清透,让人更容易想象学生时代的她的样子。她可能会在课余时间与三两好友散步放松,也可能在运动会参加什么项目,她说她跳远很好,几乎不用怀疑的是,也会有人像此刻的他一样,眼神牢牢地被她吸引。
伍园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你是不是犯困了?”
“没有,我是在想读书的那时候。你的学校很美,我中学的操场并不标准,加上下雨天多,体育课常常就成了自习课。后来去了大学,也只参加过一次运动会,大多数空余时间出去打工了,我那时候很看重金钱。”
“你在运动会参与什么项目了?”她问。
“接力跑。我跑最后一棒,我和前面同学差点交接失误跑出接力区了。不过我还是在终点前追上去了。我们班跑了第一。”
“那前面的同学该请你吃饭。”她很有偏向性地说。
陈易牵住她的手搭在自己掌心:“那个同学是我的室友,我出去兼职得到过他的挺多帮助,所以实际上是我请他吃了不少饭。后来我们一起去创业,启动资金也是他出的,时间过去很久了。”他发现再提起林之啸,比起其他身份,最合适的还是他是他的同学。
伍园记得卢师傅提过他有一男一女两个合伙人,现在他提起了其中一位,时过境迁一般。
蓝调时分,人群散去,阿婆篮子里的簪花售空了,互相认识的人说说笑笑地三五并排走着,夜市摊子支了起来。不知谁带去了音响在播放老歌。
在太阳完全落山后,白天在书法摊看到的四个字忽地复现在陈易的脑海里——“月盈则亏”。摊主大概只顾着书法炫技忘记了照顾寓意,考虑到是清明节又情有可原。
马上他又体会到了原来患得患失是这幅样子,会在无比幸福时,对毫无事实逻辑支撑的事情产生忽上忽下的联想。他只好做自己能确认的事,他牵紧了伍园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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