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园沿着照片墙走到了一间磨砂的办公室门口。里面传出越来越响的争执声。
“你要怎么经营，许跃也同意吗？”他的声音听上去如此陌生。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趾高气扬地质问我？许跃是我老婆，轮不着你关心。”另一个人的声音尖锐地传入她的耳朵。
“你在说什么？我问的是笔。”
“我说过了吧？我不喜欢你对我发号施令。你现在来管七弯八拐的事情，良心又长出来了？离开龙啸一走了之的人是你，连你爸你都不管，你爸入土都是我管的！”
“我让你管了吗？”他的声音一丝温度也没有。
“你他妈还是个人吗？他是你亲爸，你都不让他葬你们家？”
他们公司的隔音实在不好。伍园看见临近的工位已经有人探头往这里瞧，还有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许跃慌忙跑来，和门外的访客擦肩而过，她停下脚步问那位访客：“女士，你还好吗？你脸色很差。”
前台也跑过来，难掩指责语气说：“伍小姐，麻烦你在前面等就好。”
许跃听到这个姓氏，想起来了这位到访者是谁。她按捺住惊讶对前台说：“给伍小姐一杯热水。”又对伍园说：“请稍等。”
“抱歉，我看着照片墙不小心往里走了。不用倒水、不用麻烦了。” 伍园往外走。
许跃推门进去，没来得及算账这两个人一个也没通知她会面，训道：“你们在干嘛？嫌声音太小吗？有访客在外面。”
“谁？”林之啸不记得今天和谁有约。
“陆师傅的女儿，伍园在外面。”许跃对林之啸说。
而后许跃才看向陈易，他还是不怕冷，只穿了一件T恤。上一秒他还和林之啸剑拔弩张，下一秒他已经仓皇变了脸色，毫无准备地问她：“许跃，你说谁？”
“清涟笔庄的人在外面。”许跃对陈易丰富的面部反应十分意外。
突然哗啦一声，陈易小腿撞到了茶桌上，一动未动的茶杯被他带翻，茶水飞溅，洒满了撤股协议。
“你说什么？伍园是陆师傅的女儿？”他疾走几步，再次向她确认。
他们已经太久没有这样面对面地讲过话了，茶水晕染到他腰腹的布料上，几年过去，他没有长出小肚子，手臂的线条和脸上的棱角比以前更分明。和她印象里的样子叠出重影。
但是他急促的语调不加掩饰地跑了出来，这样情绪外露的陈易令许跃觉得从未有过的陌生。许跃没记错的话，陈易并不知道陆师傅女儿的名字，当年他回来后就飞去岛上落实矿井合作了，清涟笔庄的后续事宜是林之啸和她对接的。
林之啸揽住沉默的许跃的肩膀，对一下子失魂一般的陈易说：“在龙啸，轮不到你来质问我们。”
陈易没听到更多有效信息，夺门追出去。
许跃看向自己丈夫，林之啸说：“我不知道他发什么疯。”
陈易一直跑到门口，才看到了那个单薄的背影，她的发尾沾着水珠，她的肩膀微微缩着，雨滴像一张挣不脱的蜘蛛网把她罩了起来。他的神思也急速下坠，空洞的网托不住他。
他在可以思考前抓住了她的手腕：“伍园。”
伍园的手上传来并不比她自己暖和的温度，他正站在二十几岁的陈文龙的照片前。照片里的他眉间还没有竖着的纹路，笑起来和别人描述的一样，自信自负。
照片外的他一身潮气，眉峰又重重地挤在一处。
潮湿的空气掠过他，割过她的喉咙，她问他：“我该叫你陈易，还是陈文龙陈总？”
陈易看着她闪动的眼睛说不出话来。
他的沉默让她移开视线，手腕挣动，微弱的声音碎开去：“这时候你该说你不是陈文龙的。”
走廊尽头，跟出来的许跃看见陈易牢牢地凝视着伍园，在她要往后退时不讲道理地抓着她的手不放。
陈易说：“我不知道陆师傅是你父亲。”
那个和善地告诉他羊毫的讲究、欢迎他去笔庄、信任他关于合作的畅想的陆师傅，是他喜欢的人的父亲。他在一个最坏的时机知道了这个事实。
她盯着他的眼睛，她在犹豫他讲话的可信度。来时淋的雨在此时刺进陈易的身体。
林之啸走过许跃身侧，一直走到相对无言的两个人眼前。他无视陈易，径直对伍园说：“伍小姐，和你们家合作，是我们文龙总定下的。不巧你来公司时我们陈总跑去投资宝石了，希望伍小姐也理解，赚钱的时机，错过就没了。伍小姐这次来是？不过迟到这么些年，我们总算人聚齐了。咱们合作要有什么误会呢，怪我，没把陈总的方针贯彻仔细，我也是临时受命，文龙手上的项目多，要有优先级的……”
陈易挡在她和林之啸中间，脸色比窗外的天还要沉郁，他打断林之啸的长篇大论：“我没有让你自己去注册‘青莲’笔。”
这几年没有人和林之啸这样讲过话，他的火气腾地上涌，一改上一秒的谦逊姿态：“我的大陈总，你打开你的邮箱好好看看，商标申请书没抄送你吗？到底是默许还是不在意只有你自己清楚！赌石赚得比卖笔多多了吧？你以为你赚到一点钱就配得上谁了？”
走廊尽头的许跃出声阻止：“林之啸。”
许跃在这样的环境里制止他，林之啸火气更甚，他指着陈易说：“炒锅颠久了，装着脱离世俗装上瘾了？他们的笔公司没卖吗？卖了，曲高和寡，我等不起一年两年再看效果，你也等不起，公司不是做慈善这话你说的吧？我在给你擦屁股你在干嘛？你在装清高，你在坐等分利润，你在赌石头！你爸赌石你也赌，你爸把你爷爷的家底挥霍完了，你更厉害不给你老子送终。你奶奶就是操心你们累死气死的。你、你的家庭，就是个深不见底的污糟泥沼！”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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