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罪恶

“大家好,我是周舒瑾。我没有在大家面前消失很久,大家应该还记得我的声音……今天我想告诉大家关于国相在前线的一系列举动,以及我本人参与过的一切活动……”

周舒瑾在大雪封山的日子里每天都会自己在天山暖廊的房间里录音,声音没有起伏,平静地像一弯围困在泥土里的死湖。

每个人都有罪恶,无法避免也无法挽回的罪恶……即使再善良再软弱的人,也会无意识地犯下罪恶,或许是某种不自觉的愚蠢,或许是某种身不由己的时代裹挟,或许是某种不可控制的命运安排蝴蝶效应。承受者会觉得痛苦,善者在经历时光之后再次回首自己成为恶人手里一把刀时也会非常痛苦。如果把这一切归根于命运,或许就说得通了,能暂时喘口气,能暂时有精力为挣脱牢笼而努力……那又怎么样呢,他再也回不去了——无论是去面对从前的人,还是回到从前的环境中都做不到。有人瞻望他的伟大成就,他只想埋头苦干,抱着残旧的自己越走越远,直到他回头看不见当初。

路上许多舍不得,都无法掩饰他是一个众夫所指的恶徒。没有人原谅罪恶下愧疚难安的灵魂,都觉得他应该饱受十八层地狱的鞭刑,包括他自己。

“这是我应得的。无论鳏寡孤独还是曝尸荒野。”周舒瑾说。

他想安慰自己说这不是你的错,但那三千座坟的血债实实在在落到自己的头上。

他就是个罪恶满盈的刽子手。

周舒瑾关掉录音机,脱下风衣打开抽屉,里面有一把手枪。他静静地望着门,把枪拿起来对准自己跳动的心脏,打开保险栓。

他知道这是最少痛苦的做法。

扣动扳机。

枪支发出空白的枪声。

贺昭临走之前把枪里的子弹扣走了。

周舒瑾四处寻找着利器,一无所获的背影透着难以掩饰的焦虑和仓促。

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打开衣柜看到柜门里面的镜子,伸手找着自己的颈动脉,把镜子打碎……是血自己凝在伤口上,他没力气……睁开眼已经是夜里,只有他一个人坐在血里,没有力气再去死,而且他动不了了,浑身上下都僵硬沉重……

门突然开了,站在门口的影子像鬼一样。

小朝没有开灯,把沾着药粉的手捂在他脖子上,替他包扎好伤口,熟练地替他脱下沾血的衣服换上宽松暖和的冬季睡衣,把他抱到床上,不知道已经在另一个时空里做过多少次类似的事。

小朝侧身躺在周舒瑾旁边。

周舒瑾埋在枕头里睡得很安静,卷帘窗的光线斜斜铺在他线条柔美的脸上。

“我是件残次品。”

小朝凝视他半晌露出心酸笑容,伸手绕过他肩膀抚摸他脸颊:“我知道。”

“你还没怎么在暖廊里住过。”周舒瑾说。

小朝说:“我知道。”

“前面有个大厅看雪很好看。”周舒瑾说,“我洗个澡。”

小朝还是说:“我知道。”

小朝知道他想支开自己。

周舒瑾定定地看着他,终于下达逐客令:“你走吧。”

“前面有个大厅看雪很好看。”小朝顾左右而言他。

“你给我留了一把空枪。”周舒瑾问。

“你得问你前男友。”小朝说。

“哪个。”周舒瑾赌气说。

“你!……”小朝显然被气到了。

无论过了多久,周舒瑾都知道怎么让他生气。但小朝没有把他扔下就走,只是懒惰成性地抱着他的肩膀跟他一起看着天花板发呆。

“他说什么都别听。”

周舒瑾安静地说:“没关系。我知他对我好,这就好……”

小朝浑身一僵陷入沉默。

几天后,周舒瑾在客厅吃饭。

贺昭瞥了一眼周舒瑾径直闯入房间拉开抽屉:“你碰枪了?”

“干什么?”周舒瑾不满,“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在问你你是不是碰枪了?”

“是又怎么样!你现在是在我的房间里管着我的事!”周舒瑾高声道,“里面的子弹去哪了?你敢给我留一把空枪!”

“外面全是你跟我的部队,我就给你一把空枪怎么了!?”贺昭逼问着,“周舒瑾,你欠我的还没还完,你现在要子弹干什么??”

“要怎么还。”周舒瑾问。

“我要你带着所有痛苦活着!我要一回头就看到你!”贺昭撑在餐桌上掷地有声地说。

周舒瑾放下勺子看着桌子上的空白。

贺昭打翻他的早餐转身出去。

餐具不知什么时候被贺昭全换成打不碎的。

“我要出去。”周舒瑾说。

“去哪?”贺昭瓮声瓮气地问。

门口传来打火机的声音,空气里多了些烟丝的味道。

周舒瑾:“金三角。”

“我让罗管家送你。”

周舒瑾:“你恨我吗?”

“大恩即大仇。”贺昭说的话总是最伤人的。

周舒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准确来说只是看着他的方向:“我鉴毒本事很差,全靠鉴毒师……如果忍不住了,就给我下毒,我发现不了……”

贺昭听出他是认真的:“怎么?你又觉得我是薄情寡义之人了?”

周舒瑾来到他身边:“没有。从来没有。”

罗管家来到坡下:“公子!”

“想吃什么交代厨子。”周舒瑾若无其事地叮嘱他,自己走下坡,“给你留了咖啡。”

贺昭冷漠回应:“吃过了。”

“你可以吃午餐。”周舒瑾说,“厨子很出色,我把厨子转给你几天……跟飞雲一起尝尝。”

贺昭愣了一下。

周舒瑾走到罗管家的伞下朝车子去了。

白马园林目前在拆迁,而新屋还未装修完善,周舒瑾暂居天山上。不知道是周舒瑾住不惯还是太过费心劳神,虽然贺昭调了从前他赞不绝口的厨子来,他还是整个人日渐消瘦。

贺昭打翻过的饭局他从来不吃,但贺昭扪心自问也没有常常打翻他的饭局。

贺昭打开紫罗兰色的窗帘,静静看着落地窗。

落地窗能遥远地眺望见山下森严的高楼林立,流动着金银色车水马龙,也铺就玫瑰色落日灿烂。

咖啡大抵换了很多杯,他到的时候不知是第几杯温度刚刚好。桌上有周舒瑾亲手写的“自由快乐,众生同庆”便签,边角有他用笔勾画的花边,笔画随意简单又别致。

贺昭毫无波澜地看着落日绽放令人目眩的色彩后一寸寸沉没到地平线下。

从前受命于父母对同龄的哥哥实行监督告状,以至于他活得很痛苦。本来他就不受偏爱,又无心向学,父母当时气血方刚脾气刚烈,给他贴了很多偏激的标签。

十多年过去,我很讨厌幼时夹在中间的时光。我性格古板正直,不懂变通,未经世事不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圆融。我也成了他回首时光掉落眼泪时第一个怪罪的人。我始终没有被他养熟,我是他成长路上最大一只坚守原则的白眼狼。但随着年岁增长,我很明白不是所有原则都值得去遵守……于是我成了独独辜负他的白眼狼。

我很清楚真正的错不该在我身上,早也在混乱崩溃的大学时光里完成救赎。错在谁身上呢?难道在父母身上吗?是他们指示我去做两面三刀的活。

没有的。

你没办法去说一个背负太多的母亲过于暴躁是她本人的错。前几天他们信誓旦旦跟我说——虎毒不食子,父母绝无可能作恶。

我说——有些恶是他们局限于当时综合条件下无意识做的恶,无法避免的愚蠢。

我觉得那是家庭霸凌,来自最亲的人。而我是其中一把刀,或许也是错得最离谱的人。

在学校我也经受过一些别人无意识下的霸凌。

自那以后好一段时间我想逃离一切亲密关系,在这个过程中也伤害过一位好友。

如今我是自赎过来,而受害者继续受害,我也继续受害。

我选择了一个极其远的城市,没有一张大学以前熟悉的脸。我觉得这个城市可以满足父母对我所有的幻想,是给父母一个交代,同时满足自己消失在过去的渴望,给自己一个交代,不再掺和别人的任何因果。

永远不再为别人堕落无为的时光尽力。

诸位,生活是自己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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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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