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荣和厂

医院催款。

晋军临时请假被带出荣和厂,处理好家中琐事提早回宿舍。

宿舍亮着灯。

晋军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逸风逃课了。他都拿不准逸风到底要干什么,伸手拉宿舍门,里面还反锁了。

真希望他别把宿舍搞成福尔马林味。

晋军掏出钥匙把门开了。

逸风果然逃课在宿舍自学。

“你穿几码的鞋子?”晋军问。

“不知道,现场试的。”逸风生活的技能差得也不是一点半点。

“我看看。”晋军卸下书包,蹲到他跟前。

逸风不设防地伸出一只脚:“什么事?”

晋军趁此机会把新的定位器给他锁到脚踝上:“就这事。你不能例外。”

“哎!”逸风猛得弯腰拽住晋军的手但也为时已晚,“哎!”

从前的监护对象都很跋扈。

晋军上了锁之后虽然还是笑着,但动作上很提防地站起身退开两步:“这就叫一山更比一山高哇。以后好好上课。”

逸风盯着定位锁呆愣两秒,认栽似的扭回头看书去了。

晋军诧异于他情绪的稳定,一点都不吝啬夸奖:“这都不急眼啊?”

逸风:“他们给你什么好处,让你锁上就锁上。都锁上了,我改天有空了再卸。”

“有这心态挺好啊,办大事的人。”晋军一边扯话一边疑虑着学校为什么要给他安排监护人,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就喝。

逸风瞥见那水没有热气,喊住了他:“你煮的?”

“没啊,我一早就出门了,不是你煮的?唬我?”晋军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没印象。”逸风说,“……这里的水池什么都有。”

晋军走出阳台把水吐了,重新煮了一壶水。

这哪是需要监护人,要的是保姆。

晋军搬了一张折叠椅坐在宿舍外面的走廊,静静凝望着自己将要待两年的荣和厂。

荣和厂是学院监管各种屡教不改、劣迹斑斑的学生的地方,只是监控与荆棘地稍微不同,以封闭式管理和残酷内卷氛围闻名——没有人觉得这是一个学校的名字。但它确实是,并且与开放包容的摩克学院形影不离,就像一块木板,一面面向阳光,另一面面向黑暗。

他的目光停在还算宽阔一点的篮球场上。篮球场在荣和厂里面,三面围着缠着塑料袋的铁丝网,一面通向室内的走廊。走廊通向爬着枯藤蔓和爬山虎的宿舍墙。

宿舍墙上留着几道绿色的苔痕,从侧面可以看到生锈的防盗网围起来的阳台。

篮球场前面是一个断坡,再前面是黄色的河流。

河流奔腾不息,卷带来阵阵带着腥味的水汽。

“按照规矩,这两年我跟学校的谁都不准见面,只有规定的考试时间才能回去考试,考完了继续返回荣和厂。”

逸风没有话说,却很快能知道这两年生活会带给晋军怎么样的影响。

只要在这里待上半年或者一年的时间,即使他能够回去,身边很多人待他如初,但是他自己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看着他们的热闹,会感到脱离和冷静。

那是他站在这里一个人打篮球的感觉。一个人明明躺在极窄的一张床板上却独自占着一层楼的感觉。半夜里可以听到天花板有椅子拖动的声音,似乎上一层有人但是从来没敢去看过的那种既希望又惊恐的感觉。

荣和厂只有老师和干不完的卷子,每堂课都一对一。连老师都是影像,外面却拉扯着红外线和警报。

相比起得失府里的凌辱,这又是一种别样的惩罚。

逸风慢慢地呼吸着这里的空气。

晋军抱着双臂看着那河漾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浪,沉默了一会儿,自嘲般摇了摇头,目光在河堤那里慢慢溜达了一圈。

火烧云很红很红,周遭滚起灿烂的金边,投到汹涌的河里,随风而起的波浪像翻着肚子的金边饺子。

晋军还想说什么,回头看了他一眼,到嘴边的话猛得吞了回去。

逸风浑身多了一种拒绝谈心的冷淡。他不相信那些所谓的”心里话”,觉得那是借助煽情才变得像真实的盲目心理表白,真实度可疑。

最主要是他对自己的冷漠一无所知。

晋军再说多一点,那就一脚踩进逸风所抵触且隐晦的雷区里面了。而且逸风这种模样,让军觉得自己说得越多在他眼里就越像个傻子。

住一个宿舍里低头不见抬头见,能做到整整一天没说过一句话的真没几个。

逸风撕着新买的手术用具的包裹,撕着撕着胶带拧成一条,越用力越坚韧。他用蛮力“嘶啦”一声把包裹外皮连带手术刀的封闭包装都生生扯烂。雪亮雪亮的柳叶刀“哐啷啷”掉了一地。他弯腰捡起刀子。

“走,吃饭去。”晋军看了一下时间,要为晚自习做准备了,习惯性地想跟人勾肩搭背,但是一碰到逸风就跟触电似的缩了回来,“啧,对不起,忘了问你意见了。”

“好好说话。”

“你吃不吃辣?这大冬天的,你想不想吃羊肉火锅?五区十二环四坊的东北火锅新进了六区农场的辣椒,又辣又香。”晋军把手兜在上衣口袋里,靠在床边缘看着他。

逸风:“这里就随便吃吧。”

“哪能随便,得在这住两年呢。”

晋军把手兜在上衣口袋里,走着走着就到他前面了。他迎着萧瑟秋风倒也一点也不瑟缩,走出刀剑一般潇洒的气势来。

不久后两人面对面坐在热气腾腾的火锅店里,从咕噜咕噜冒泡的汤底里捞着滚烫的羊肉。逸风一进店就把外套脱了搭在椅背上。邻桌的学生吃得汗流浃背,就着烈酒就像个社会人士一样高谈阔论。晋军这桌吃的算是斯文,尤其是逸风,旁边那一杯酒还喝不到一半,羊肉涮涮蘸蘸调料放碗里吃。碗底铺着一层蔬菜。

晋军真是第一次进来?

逸风都不知道他怎么从荆棘地一个破烂巷子的地下城找到这家火锅店的入口,并且顺利找到电梯直达内部。自己在这已经一段时间了,像样的吃喝还全靠逃出外面吃。

晋军倒是想跟他套近乎,赶紧混熟悉了什么事情都好差遣好商量。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晋军感觉自己像个发电的皮卡丘一样,跟他说话感觉连毛孔都在发力。可面前的人沉默寡言。

“你是不是不喝酒?”晋军问道,“换茶吧?”

“喝。”逸风道。

“是不是这酒不合口味?你有什么特别执着的口味吗?”

逸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算了。”

“啊?”

“我喜欢的酒,这店里供不起。”逸风道。

我艹。

晋军迅速整理凌乱的思维:“学弟,那今晚你多试几个口味,赶紧培养一种亲民一点的、让别人请得起你的行不行?得亏我脸皮厚,换别人早就被你拒绝哭了。”

逸风抬了抬手:“服务员!”

晋军笑了起来,抽走桌上的单子起身招呼逸风:“别了别了,学弟!上二楼!上面是卖酒的,我们论杯买!”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狭窄的画满非主流壁画的楼梯。

楼梯有点暗,衬得那些黑色扶手和表情夸张的壁画有些隐蔽而阴暗的感觉。

他们往上面走,有两个人往下面走。

那两个人打扮得很严实,带着口罩、连衣帽的帽子都戴上了,有一个背着雪白的雕着金色花纹的箭袋和剑鞘。走过来的时候扫过一阵酒气。晋军的脚步忽然一停,扭头看向那两个人的背影,眯了一下眼睛。

晋军对学校店铺里的武器多多少少打过照面,但是那个显然不是本校的风格。反而有点像外界的打扮。

这里都有哪些人?

逸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走呗。”晋军回过神来,伸手往后面找了一下人,碰到逸风的肩膀才往前走。

上面是一个小型的酒吧,四处摆着自助的酒坛。有些酒是可以调的,调酒的圆形前台就在中央。晋军把单子押在门口的机器里,拿了两张感应磁卡递给逸风一张。

逸风把一张纸放在晋军面前,上面只有些简单的线条,正是那两个人往下走跟他们打了照面的样子,剑穗在阴暗的灯光下有些模糊。

逸风比晋军更早留意他们,对陌生人的打扮很敏感。

晋军伸手攥走画纸放进口袋里。逸风把笔挂回了投诉箱旁边。

过目不忘,真有你的。

晋军走了一圈给逸风端了一盘子装了酒的酒杯,点了开心果、坚果、三文鱼与寿司放在一边。自己端着一杯单一型麦芽酒,加了一定比例的冰水,就着巧克力做小吃。

他摊开逸风给的画像看了一下,依旧没认出那两个人。

每一杯酒逸风都有尝,但是似乎都不尽人意。晋军下了血本,又点了烟熏牡蛎、烤扇贝、培根、黑鳕鱼、肉馅羊肚、生火烤野鸡肉、烤牛排、布丁和蓝莓干酪:“多搭配几下,找对喜欢的出来。”

赶紧找出个喜欢的,以后就别再让我那么难堪了。

逸风坐在那里每样都尝尝。

两人相对无言地坐了一个小时。

逸风酒劲上来了:“开下窗,我吹吹风。”

晋军抬手给他开了窗。

余热未退又凌冽的秋风吹得晋军打了个哆嗦,手臂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窗子”哐”地吹闭上去了。窗子下方飞快爬过一只硕鼠,老鼠最能闻到人们潦倒不堪的气息。

晋军一下子被拉回现实:“这妖风!”

他曲起一条腿跪在椅子上才能够撑住窗子,好不容易把窗稳住。

逸风酒劲上来起来容易犯困这个真不假,没过多久,就靠着椅背眯一会儿就入睡了。

晋军本来没在意。

逸风先是眯了眯眼睛打盹,头一沉”嘭”地抵在桌面上,胳膊往上抬直盖住头顶,是典型的上课偷睡的姿态。

“学弟,你今晚的自习怎么办?”晋军连忙喊他。

他睡意朦胧地说:“那算什么事。”

晋军:“可你定位锁都扣上了,无事不能缺勤啊!”

逸风把头扭到另一边接着打盹。

晋军只能把他背到教室,自己持着监护证明和特殊批准证明回荣和厂上课,下自习再来把他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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