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是惨烈的,系统震怒。作为惩罚,他被锁在惩戒之渊的最深处,承受了整整三年业火焚身之刑。那三年,每一秒都如同万年,业火不仅焚烧他的躯体,更在消磨他的意志,将他引以为傲的冷静和尊严撕得粉碎。三年刑满释放,业火的焚烧却并未停止,如同永恒的烙印,伴随着那100%的数值,成为他灵魂的一部分,日夜灼烧。那是系统对他僭越规则、私放灵魂的永恒警示。
他以为江俨就此消失在人海,成为他业火之下一个遥远而疼痛的幻影。直到七天前,在那间死寂的初始教室,门被推开。那个穿着随意、嘴角噙着玩世不恭笑意的青年走进来,迎着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戏谑地说:“哟,这是给自己发丧呢,一个个垂头丧气的。”
那一刻,凌雁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不是声音,不是容貌。是灵魂深处那一点无法言喻的、业火都无法彻底焚毁的共鸣。是那双眼睛深处,尽管被漫不经心掩盖,却依旧透出的、属于江俨的、烈火般纯粹又带着审视的锐利光芒。
谢烬——江俨的转世。
凌雁第一眼就认出了他。那业火灼烧下的空乏,瞬间被一种巨大的、足以将他再次焚毁的洪流淹没——震惊、狂喜、难以置信、随之而来的便是灭顶的恐慌和冰冷的绝望。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该死的系统,这残酷的轮回门!为什么他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个地狱?!
这七天,凌雁的“消失”,并非仅仅是系统修复他的物理创伤。他用尽了典狱长的权限和手段,疯狂地追查谢烬被卷入这次任务的根源。他调阅了无数底层数据流,回溯了谢烬死亡瞬间的时空锚点,甚至不惜动用禁忌的窥探权限,试图找到一丝人为干预的痕迹,试图证明这不是一个可怕的巧合。
结果……一片混沌。系统记录显示,谢烬的死亡符合常规的、随机的“涤罪者”筛选机制。没有外力,没有阴谋。就像一粒尘埃,被命运的狂风恰好卷入了这个绞肉机。
这个结果,比发现阴谋更让凌雁感到窒息。是命运开的残酷玩笑?还是业火焚烧百年后,系统对他迟来的、更深的惩罚?让他亲手送走的人,又以这种方式回到他面前,在这永恒的炼狱里?冰冷的水流冲刷着他,却冲不散心口那块沉重的巨石。对谢烬身份的确认,对命运无力的愤怒,以及业火永恒的灼痛,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他抱着膝盖,将额头抵在冰冷的膝盖上,蜷缩的姿态泄露着深重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脆弱。水雾弥漫,模糊了一切,也暂时模糊了他作为“典狱长”必须维持的绝对冰冷。就在这冰冷的水雾和死寂的冲刷中,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震动,穿透了水声,从湿透的裤袋里传来。嗡……嗡…… 震动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冰冷的规律性。凌雁的身体猛地一僵。抵着膝盖的头缓缓抬起。水珠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如同泪水。灰蓝色的眼眸穿过迷蒙的水雾,看向声音的来源——他湿透的裤袋。那眼神里,方才泄露的脆弱瞬间被冻结、粉碎,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如同寒潭般的警惕,以及一丝被打扰的、冰冷的厌烦。
他伸出手,动作因为寒冷和之前的紧绷而显得有些迟缓。湿漉漉的手指探入同样湿透的裤袋,摸索着,掏出了一个样式极其古朴、通体漆黑、非金非木的通讯器。它只有一个火柴盒大小,表面没有任何按钮或屏幕,只有边缘镶嵌着一圈极其细微、此刻正散发着微弱暗红色光芒的符文。嗡……嗡…… 震动还在持续。那暗红色的符文光芒,在弥漫的水汽中,像一只不祥的眼睛。凌雁看着掌心这个冰冷的造物,眼神复杂。这是直连他唯一副官——“隼”的紧急通讯器。除非是隼都无法处理的、足以动摇“深处”根基的危机,否则绝不会启用。他沾满水珠的拇指,缓缓按在了通讯器中央唯一一个微微凸起的、同样冰冷的黑色圆点上。没有声音传出。但下一秒,一个经过特殊处理、冰冷、毫无感情、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合成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盖过了哗哗的水流声:
【典狱长阁下。编号D-7区发生越界事件。目标携带‘蚀刻核心’碎片,突破次级收容,正向表层意识区逃逸。常规序列(Cleaner)拦截失败,损失三组。目标已造成三名监管者意识湮灭。污染扩散指数超过阈值。预计突破最终屏障时间:72标准时。请求最高权限介入处理。坐标及目标信息已同步传输。】
【重复:请求最高权限介入处理。‘蚀刻核心’碎片状态极不稳定,污染具有深层意识同化特性。情况危急。】
冰冷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不容置疑的分量,如同重锤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蚀刻核心”碎片——这玩意儿一旦在表层意识区爆发,污染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这不是普通的麻烦,是足以引发“深处”震荡的大事件。
凌雁维持着蜷缩在冰冷水流中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握着那黑色通讯器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微微颤抖。水珠顺着他湿透的发梢滴落,砸在冰冷的瓷砖上,碎裂开来。典狱长…… 这个沉重的身份,带着血腥、铁锈和永恒禁锢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勒紧了他的脖颈。休整期的虚假平静被彻底撕裂。棘手的麻烦,带着足以污染甚至摧毁整个表层意识区的危险品,在他刚刚确认了谢烬身份、心神剧震的时刻,找上门来。
72小时。
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最后一丝属于“凌雁”的疲惫、脆弱和那关于谢烬的滔天巨浪,已被强行压下。灰蓝色的眼眸深处,只剩下属于“典狱长”的、绝对零度般的冰冷和不容置疑的威压。那是一种历经无数个轮回、镇压过无数暴乱、早已将自身也淬炼成冰冷兵器的漠然。业火的灼痛仿佛都成了背景噪音。
他没有说话,只是手指再次用力,按下了通讯器上那个冰冷的圆点。一次。停顿一秒。再次按下。两次。间隔一秒。再次按下。三次。这是最高权限确认介入的无声指令。
通讯器上的暗红色符文光芒闪烁了三下,彻底熄灭。脑海中的冰冷声音也随之消失。哗哗的水流声重新变得清晰。
凌雁松开手,任由那个漆黑的通讯器“啪嗒”一声掉落在湿漉漉的瓷砖地面上。他撑着冰冷的墙壁,缓缓站起身。湿透的衣服沉重地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却蕴含着可怕力量的线条。他抬手,关掉了淋浴。冰冷的水流戛然而止。弥漫的水汽中,他走到巨大的镜面前。镜面被水雾覆盖,只能映出一个模糊而高大的、散发着彻骨寒意的轮廓。他抬手,抹去镜面中央的一片水雾。镜中映出的那双灰蓝色眼睛,冰冷、坚硬、深不见底。所有关于谢烬的惊涛骇浪,所有关于江俨的刻骨铭心,所有业火灼烧带来的痛苦与脆弱,都被强行锁死在这双眼睛的最深处,封印在“典狱长”的绝对冰冷之下。休整期,结束了。他需要立刻处理D-7区的灾难。而谢烬……他就在休整区,就在他的眼皮底下。72小时……他必须在处理完这棘手的麻烦后,确保谢烬的安全,确保他……不会再被这该死的轮回门吞噬。
37年后,他们在初遇的地方重逢,可他们一个遍体鳞伤,一个记忆全无。
他送过他一次,那么他还可以送他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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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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