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什么?他以为自己在保护他,却亲手将他推向了更深的痛苦深渊!他压碎的不只是他的肩膀,更是他强撑的伪装,和他……仅存的那点微薄尊严。
“他……他一直……” 冯亦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联想到之前通道口的撞击、闪避怪物时的迟滞,以及凌雁那永远冰冷平静的面具,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
柏墨动作麻利地清理伤口,重新消毒,敷上强效止血消炎药粉,用无菌纱布和弹性绷带小心翼翼地加压包扎固定,尽量避免触碰那处可怕的凹陷。他脸色凝重:“肌肉严重撕裂挫伤,肩胛骨很可能骨裂了!必须绝对制动!再乱动,骨头移位就麻烦了!”他抬头,严厉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失魂落魄的谢烬身上,“不能让他再用力!左臂完全不能动!”
凌雁在柏墨处理伤口的过程中,身体因剧痛而几度绷紧,冷汗浸透了鬓发,但他始终死死咬着下唇,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抽气声。当剧烈的疼痛在药物作用下稍稍缓解,当冰冷的现实重新包裹住他,当意识到自己最不堪的脆弱和最深的秘密就这样**裸地暴露在所有人,尤其是……暴露在“他”面前时,那双紧闭的眼睛里,滚烫的泪水再次无声地汹涌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没入鬓角冰冷的汗水中。他缓缓睁开眼,赤红已经褪去,只余下一片被剧痛和更深绝望冲刷过的、死寂的灰蓝。他不再看任何人,目光空洞地望着通道上方摇曳昏黄的应急灯,嘴唇微微翕动,声音低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心死般的疲惫和自嘲,更像是在问自己,问命运,问那个将他拖回地狱又碾碎他肩膀的人: “我连一个幻境……都不配拥有吗……”
柏墨的手在凌雁左肩的伤口上轻轻按压,医用胶带撕开的声音在寂静的通道中格外刺耳。凌雁的身体随着每一次触碰而微微颤抖,冷汗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骨头应该没完全断裂,但裂缝不小。”柏墨低声说,手指小心地避开那片紫黑色的淤伤,“这种伤势普通人早就疼得喊娘了,他居然能一路忍着...”
谢烬站在一旁,拳头攥得发白。他盯着凌雁惨白的侧脸,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此刻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灵魂已经抽离。只有微微颤抖的睫毛和急促的呼吸证明他还清醒着。 “他刚才喊的那个名字...”推销员宋时小声嘀咕,被谢烬一个眼神吓得立刻噤声。
谢烬单膝跪地,伸手想擦去凌雁额头的冷汗,却在半空中停住了。他的喉咙发紧。
“我们得继续前进。”凌雁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试图撑起身体,却在左臂使力的瞬间闷哼一声,冷汗再次浸透了绷带。
“别动!”谢烬和柏墨同时喝道。
谢烬的手终于落在凌雁的右肩上,力道轻柔却不容抗拒地将他按回地面。
“你他妈想废掉这条胳膊吗?” 凌雁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终于看向谢烬。那双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碎裂了,谢烬想。不再是冰冷的典狱长面具,而是某种更真实、更脆弱的东西——像是一只被箭射中的鹰,仍然骄傲,却再也飞不起来。
谢烬的胸口一阵刺痛。他想起通道口那个壮汉的拳头,想起凌雁闪避怪物时那一瞬间的僵硬,想起他每次左手发力时微微蹙起的眉头。这个疯子一直隐瞒着足以让普通人卧床不起的伤势。 “闭嘴。”谢烬粗声说,从背包里翻出应急用的固定带,“柏墨,帮我把他肩膀固定住。”柏墨点点头,两人配合着将凌雁的左臂固定在胸前。整个过程中,凌雁咬紧下唇,一声不吭,只有额角的青筋暴露了他承受的痛苦。
“好了。”柏墨最后检查了一遍绷带,“至少能防止骨头移位。但你必须保证左臂完全不动,否则——”
“否则什么?”谢烬问。
凌雁淡淡地接话,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反正已经100%了,再疼点也无所谓。”谢烬的手顿了一下。他盯着凌雁的眼睛,突然说:“你认识江俨。”
这不是疑问句。凌雁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虽然很快恢复,但没能逃过谢烬的眼睛。 “一个故人。”凌雁移开视线,“不重要。”
“那他为什么会在你的幻境里?”谢烬步步紧逼,“为什么你看到我时会喊他的名字?”通道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其他人屏住呼吸,连老妇人捻佛珠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凌雁闭上眼睛,长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幻觉而已。这里的精神污染会挖掘人最深的记忆。”谢烬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一个棕色的笔记本,封面上“日记”两个字已经褪色,但“江俨”的签名依然清晰。
“那这个呢?也是幻觉?”
凌雁的眼睛猛地睁开,死死盯着那本日记。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像是被人当胸打了一拳。
“你...从哪里...”
“上个任务。”谢烬的声音低沉下来,“我一直想找机会给你看,但你这个固执的混蛋从来不给别人靠近的机会。”
他翻开日记的第一页,上面是凌雁熟悉的笔迹——江俨的笔迹。
“今天又见到了那个冷面典狱长。他还是老样子,板着一张脸,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钱。但我知道他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
谢烬的声音在读到"典狱长"三个字时微微颤抖。他继续往下翻,停在某一页。
“...阿雁今天又受伤了,这个笨蛋总是冲在最前面。我偷偷在他水壶里加了止痛药,希望他没尝出来。要是让他知道,肯定又要用那种‘我不需要帮助'的眼神瞪我...”
凌雁的指尖开始发抖。那些文字像刀子一样剖开他冰封的记忆,江俨的声音仿佛穿越时空在他耳边响起。那个总是笑着叫他“阿雁”的人,那个为他挡下致命一击的人,那个他亲手送走又日夜思念的人...
“够了。”凌雁嘶哑地说,伸手想抢过日记,却在动作间扯到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谢烬迅速合上日记,塞回口袋,同时扶住凌雁摇晃的身体。
“别乱动,伤口会裂开。”
他们的脸靠得很近,谢烬能看清凌雁瞳孔中自己的倒影。某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像是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闪烁——阳光下的篝火,并肩作战的默契,还有...分离时撕心裂肺的痛苦。
“我想起来了,阿雁。”谢烬轻声说,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不是全部,但足够多了。”凌雁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的眼睛睁大,里面盛满了难以置信和小心翼翼的希冀,像是害怕再次被命运戏弄。
“证明给我看。”他最终说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谢烬没有立即回答。他转头看向其他人:“给我们五分钟。”
柏墨了然地点头,带着其他人退到通道拐角处,给他们留出空间。
等确定其他人听不见了,谢烬才重新看向凌雁。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玩世不恭的谢烬,而是带着江俨特有的那种坚定和温柔。
“你右肩胛骨下方有一道疤,”谢烬低声说,“是我们第一次合作任务时留下的。那天晚上你发烧了,我守了一整夜,你迷迷糊糊中叫我'烦人精'。”
凌雁的嘴唇颤抖起来。
“你讨厌甜食,但特别喜欢我烤的苹果派,说是因为我放少了糖。”谢烬继续道,手指轻轻拂过凌雁的右肩,隔着衣服触碰那道看不见的疤痕,”最后一次任务前,你偷偷修改了系统参数,想把我送走。但我发现了,我们大吵一架...”
“然后你替我挡下了那一击。”凌雁接上他的话,声音破碎,“你的胸口被刺穿,血怎么都止不住...而我,我...”
“你救了我。”谢烬坚定地说,“你用典狱长的权限把我送出了这个地狱。为此你承受了业火焚身的惩罚,对吗?”
凌雁闭上眼睛,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你不该回来的。”
“但我回来了。”谢烬握住凌雁没受伤的右手,感受到对方指尖的冰凉,“而且我想起来了。不是全部,但最重要的部分都在这里。”他按了按自己的胸口,“还有这里。”又点了点太阳穴。
凌雁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努力控制某种即将决堤的情绪。“业火值100%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意味着你随时可能被系统彻底焚毁。”谢烬平静地说,“意味着你一直在独自承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意味着...”他的声音哽了一下,“意味着你宁愿自己灰飞烟灭,也要给我自由。”
凌雁猛地抬头,灰蓝色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不好好活着?"虽然他知道谢烬回来是因为系统,但他还是想问,如同一个固执的小孩子一样想要一个答案,系统那里得不到,那只能来问谢烬了。 “因为没有你的世界,不算活着。”谢烬轻声说,拇指擦去凌雁脸上的泪痕。没想过会有答案的凌雁愣了一下,睫毛上还挂着未落的泪珠。
谢烬的指尖在他脸颊流连,忽然扣住他的后颈,将他拉近。凌雁呼吸一滞,还未反应过来,谢烬的唇已经压了下来。这个吻带着硝烟与血的味道,却温柔得令人心碎。凌雁僵在原地,直到谢烬的舌尖轻轻描摹他的唇缝,才如梦初醒般攥紧了对方的衣襟。
“这次换我来救你,阿雁。”分开时谢烬抵着他的额头低语,气息灼热地拂过他面颊。凌雁看见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映着自己苍白的脸,那里面盛着跨越生死也未曾熄灭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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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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